認定責任並不難,隻是當時車禍發生的過於突然,那個年頭,這種小路口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監控攝像頭,深更半夜的,也沒有目擊者,秦祖鵬全家人又都處在昏迷狀態,提供不出任何信息,肇事司機逃逸後的線索完全找不到。
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縱使趙衛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找到線索才能破案,哪怕是足絲馬跡也行啊!
跟醫院進一步溝通了一下傷者救治的事,趙衛安慰了幾句秦祖鵬,就先回所裡了,秦祖鵬拉著嚇壞了的女兒,無助地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
醫院已經給姚欣萍下了病危通知書,同時也給了秦祖鵬長長的一個單子,列明各種治療費用,春巧偷偷看了一眼,長長的一串數。
拿著那張長長的單子,秦祖鵬不住地歎氣,背著女兒,躲到一邊不停地打電話,過了好久才回來,一臉的沮喪。
懂事的春巧不再哭了,她擔心媽媽,也心疼爸爸,她想不出自己能幫著大人乾點什麼,隻能更乖一點兒,讓大人省心。
醫生又過來了。用很好聽的聲音,說著最殘酷的話:
“病人目前雖然沒有到腦死亡的程度,其實也是早晚的事。你先去把費用結了吧,這種情況,彆有太高的期望。就算能活下來,目前最好的預期就是植物人。”
醫生轉身走了,留下一對父女欲哭無淚。
長大以後的春巧總是想,自己性格剛硬倔強,好像就是那個晚上一下子形成的,在那之前,自己跟其他的女孩一樣,喜歡躲在大人的懷裡掉眼淚。
摟著抽泣不止的女兒,秦祖鵬半天一動不動。過了好久,他站起來,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沒多久他又回來了,手裡提了一個塑料袋,裡麵裝了好多吃的。
秦祖鵬打開一袋牛奶,又撕開一個麵包的包裝袋,都遞到了春巧的手裡:
“餓了吧,吃點東西吧。”
折騰了大半夜,春巧真的忘了餓了,看見食物的瞬間,她的肚子條件反射般地叫了起來。
安靜的醫院長廊放大了春巧的腸鳴,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後懂事地把麵包遞給了秦祖鵬:
“爸爸你先吃,你中午飯都沒吃,比我餓。”
女兒的話,讓秦祖鵬紅了眼圈。
“你吃,你吃!爸爸餓過勁兒了,吃不下。巧巧,你在這兒呆著彆動,困了就倚著這兒眯瞪會兒。爸爸去辦點事。”
春巧喝了口牛奶,看著秦祖鵬認真地點點頭。
“爸爸你是去給媽媽取藥費的錢吧?你去吧,我就在這兒坐著,哪兒都不去。”
秦祖鵬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他隻是點點頭,狠狠地咬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匆忙往外走了幾步,秦祖鵬再一次回過身,把外套脫下來蓋在了春巧的腿上。
“眯瞪的時候蓋上點兒彆著涼……巧巧,爸爸……有爸爸的難處,爸爸不是壞人。”
春巧似懂非懂地搖了搖頭,又堅決地點了點頭。
“爸爸當然不是壞人。撞傷媽媽的才是壞人。”
秦祖鵬把女兒緊緊地抱在了懷裡,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次他沒再猶豫,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以為的goodbye kiss,其實是永彆。這一彆父女從此天上人間。
秦祖鵬頂不住巨額醫藥費的壓力,甩下妻女‘人間蒸發’了。
春巧一直聽爸爸的話,乖乖的坐在ICU外的長椅上,困了就眯瞪,餓了就吃袋子裡的麵包和餅乾。
麵包餅乾吃完了。三天過去了。
媽媽還沒醒,爸爸也還沒回來。
這期間,不斷有人過來問春巧,爸爸去哪裡了?他離開的時候都和你說了些什麼?春巧信誓旦旦地說,爸爸去拿藥費錢了,很快就回來了。
麵對他們的質疑,春巧會哭,但卻堅定地說爸爸是好人,爸爸一定會回來的。
隻是這個“很快”越過越長,到了後麵,再來人問的時候,春巧不解釋了,也不哭了。
周遭的人都在說,這個姓秦跑了,真是缺了八輩子德了。丟下個瀕死的老婆就夠可恨了,還把一個這麼小的孩子扔下不管,不是個人。
春巧很難過。她想著秦祖鵬走前的每一個細節,想著他說的“爸爸有爸爸的難處,爸爸不是壞人”這句話,隻有十歲的孩子,沒有憤怒和恨,有的都是對父親的擔心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