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高維嵩沒了脾氣，人也徹底變了模樣，一再給小黃道歉，還當場卸了自己的手機卡，硬把手機塞給小黃作為賠償。

小黃從開始布展就跟著高維嵩乾，之所以就算受氣也沒離開過，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知道這個老板不是壞人。

“今天這事我也做的不好，不該不聽你的勸。嵩哥今天發這麼大的火，現在想想也是情有可原。今天早上他哥來了，進屋呆了一會兒，倆人就出去說了。他們在屋裡的時候，正趕上我來來回回收拾東西，聽到了他們說的些話。嵩哥的畫展超預算超得太多了，手頭緊，想找他哥借錢。他哥是個生意人，可聽口氣現在的經濟狀況，比嵩哥還不如，我瞅見他說著說著還哭了呢。”

春巧心裡一緊，眼前一下子浮現出當時高維嵩在小花園時的表情，她終於明白了，那不是憤怒，是難受，是痛心疾首啊！

“嵩哥這個人其實真是挺不錯的，就算難成這樣，吃得還不如我們這些打工的，可承諾給我們的工錢，從來沒打過馬虎眼。今天的事，我不應該跟他斤斤計較。這個手機說什麼我也不能要，貴賤不說，主要是給了我這個，他就沒電話了，那還怎麼跟外界聯係！還有，你告訴他，隻要他不嫌，我還給他乾。”

小黃說完就走了，春巧拿著手機，心裡覺得特彆壓抑。站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改了主意，調轉頭，回了宿舍。

春巧再去畫廊，天都快黑了。

工人們都走了，畫廊裡靜悄悄的，燈沒開，一絲光亮從高維嵩的畫室兼辦公室傳出來。

曾經的嘈雜與喧鬨好像從來沒有到過，混亂不堪的現場在暗夜中也變得有序整潔。春巧不小心踢到一個橫在腳邊的木框，低頭撿起來仔細看看，原來是高維嵩親手廢掉的畫框。

忍不住歎了口氣，春巧打開了走道的燈，拿了把笤帚，隨手把那些亂糟糟的廢料掃到了一邊，然後走到畫室門口，輕輕敲敲門。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春巧又輕輕推了推虛掩的門，說了聲：

“在嗎？我進來了。”

門被春巧推開了，站在門口，看著盯著電腦發呆的高維嵩，春巧的心又軟了。

白天那個混不吝的狗東西，滿臉倦容，疲憊不堪。打架時留下的傷痕，更讓人心生憐惜。

見高維嵩還沒有發覺自己已經進屋了，春巧輕輕咳嗦了一聲：

“我可以進來嗎？”

高維嵩猛地抬頭，看見是春巧，很是尷尬，說了句來了，就生生地乾在那兒了。

春巧卻好像什麼都忘了，直接走到了高維嵩的桌前，放下手裡的袋子，一樣樣地往外拿。

“天貓搞活動，我和Miya屯了不少東西。這個餅乾，買一贈一，麥片呢，七折以後，第二件1分錢，還有這個方便麵，活動的前三十分鐘買二贈一，還送了個泡麵碗，太合適了！他們家一直特牛，從來不打折，難得趕上這一撥！對了，對了，老乾媽，也是買一贈一，就算近效期也合適啊！我和Miya都愛吃辣，花三瓶的錢買了六瓶；噢，這還沒算上跨店滿300減30！我的個神啊！怎麼就這麼合適呢！”

春巧滔滔不絕地講，聽得高維嵩雲裡霧裡，一腦袋漿糊。

看著高維嵩被徹底整暈菜的呆傻表情，春巧笑了：

“很難懂麼？難道你真的是小白？會網購嗎？在淘寶、天貓上買過東西嗎？拚多多呢？京東呢？”

“會呀，我有支付寶。布展用的東西好多都從網上買的。還經常在京東和當當上買書，可你說的那些我真的不懂。”

“真的？你……你也太超凡脫俗了吧？唉，讓你這麼一說，顯得我們這些人也忒俗了，除了吃吃喝喝也沒啥追求了。”

“誰願意超凡脫俗啊！我也想跟你們一樣，買啥都占便宜，可我不會啊！你剛才這麼這一下，那麼這一下的理論，跟天書一樣，完全不明白。我發現啊，女的就算上學的時候數學特差，可一沾算錢，絕對比陳景潤厲害。”

春巧笑著點頭表示讚同，隨手把剛剛從袋子裡拿出來的東西一件一件往回裝。

“我們都是被生活耽誤了的數學家。這些東西給你放在哪兒？櫃子還有地方放嗎？”

高維嵩楞了一下，趕忙擺手：

“就把方便麵給我留下吧。多少錢？我轉給你——噢，不行，我暫時上不了微信，給你現金吧！”

高維嵩打開抽屜找零錢。看到他低頭的一瞬間，春巧突然有些傷感，一下子想起了澹月說過的話，那些當笑話聽的話。

一個人想努力做些事，真的很難，作為朋友，力所能及的事就不該不伸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