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還在廚房忙活著鍋裡的燉肉,許久不下廚,整個廚房如戰場一樣,鍋碗瓢盆散落得四處都是,廚房內油炸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家中,鐵鏟與鋼鍋碰撞得劈裡啪啦,張浩然敲門的聲音全被掩蓋住。
張浩然在家門口地敲著大門,隻聽見屋內一陣叮當作響,全然沒有人的回應。雖然太陽已半數落下山頭,但拖著兩大行李箱,身上還背著一書包的家當,從公交站走了近一公裡路的張浩然頭發早已濕透,臉上的汗順著漲紅的脖子一路流到了褲腰處,黑色運動短褲上滲出一層白色的汗漬。張浩然不耐煩地踢了幾腳,依然沒人應答,無奈放下書包,從包內掏出鑰匙,卻發現門上已經換成了十字鎖芯,氣得又往門上踹了兩腳,之後坐在行李箱上定了定神才緩緩站起,唰的一下背上書包,提著兩個行李箱就往樓下走。
“嬸!”張浩然拖著行李箱來到了“小玲副食店”,還隔著幾十米,就看見袁媽帶著老花鏡坐在櫃台前看手機。
袁媽順著低沉的聲音瞧去,金燦燦的晚霞直射著一個修長的身影。“誒!浩子,剛下車啊!”袁媽隨手把手機放在櫃台上,眼鏡還沒摘就從櫃台裡走出來、迎上去,準備脫掉張浩然背上的包袱,“看這孩子,大包小包的,怎麼不要你爸開車去接你。”
張浩然把身子一側:“不用不用,嬸,沉得慌,不用管我。”
袁媽執意讓張浩然脫下書包,於是張浩然微蹲,雙手費力的將書包肩帶扒開,胸前的衣服鬆弛地張開然後又緊緊地貼了上去。袁媽接過來,果真像水桶一樣:“喲嘿,難為這孩子,背老長段路。你是在嬸這坐會,還是直接回去呀,你爸可準備了好酒好菜招呼你呢。”袁媽笑盈盈地看著身邊的小夥,雖然佝僂著背,也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
“彆說了,老頭不知道在弄什麼,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張浩然褪下書包後頓時輕盈了不少,字正腔圓地說道,“先在您家坐會,給他打通電話,再回去吧。”
“好咧,剛你老頭來,我還說爺倆在我家吃得咧,你老頭硬要自己回家弄,得,你都到了,他還沒整好。”袁媽嘟囔著。
袁浩存在二樓聽到像是張浩然的聲音,跑到窗邊抻頭瞧去,隻見一男孩身穿白色寬鬆短袖,衣服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胸前,隱約可見白衣下壯實的輪廓。臉上的汗珠反射著陽光,像顆顆鑽石鑲嵌在法老黃金麵具上。眼睛眯成一條線藏在濕漉漉的劉海後,時不時擠一下眼,將上眼瞼的汗水與臥蠶處的汗珠對接,彙成一條小河,順著立體的臉頰下流。途經喉結處,皮膚突然隆起的兩座高峰,隨著聲音的顫抖上下蠕動,一部分小河忽然快速地流淌,另外幾滴則像瀑布旁的水珠,飛濺出去,在空中劃出晶瑩剔透的拋物線。男孩身體四周被陽光照耀得升起一圈煙霧,不知是公路邊的風沙還是自身蒸騰出的水汽。看到這,袁浩存不禁跟著男孩的喉結一起咽了下口水,不自覺地,臉便慢慢燙了起來。於是扭頭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懟著風扇呼啦啦地吹著,愣愣地發呆。
“行李就放下麵吧,到浩澤房裡歇歇,再給你老頭打電話。浩澤!下來幫忙拿東西!”袁媽朝樓上喊道,轉過身又對張浩然,“開空調吹吹,彆熱壞了。”
“哈哈,嬸,沒事,不熱,包我自己拿上去!”張浩然聽到袁媽說的話,沒有熱壞,卻是樂壞了。
張浩然把行李往牆邊放好後,見袁媽還抱著包在樓梯邊等袁浩澤,笑岑岑地從袁媽懷裡奪過包,就往樓上衝。剛到一半又折回來,去到樓梯後的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對著鏡子把耷在眼前的頭發全往後捋去,露出濃密有型的劍眉,眉角雖有一處缺損,但也隻是給硬朗的臉龐增添了一抹傳奇的故事。
袁媽見張浩然又衝下樓,疑惑道:“浩澤房裡有廁所啊。”
“哦,沒,我洗把臉,哈哈,上去了!”張浩然聽見袁媽往這邊走,沒有繼續整理衣服,趕緊飛一樣地往樓上衝去。
袁媽一臉疑惑,小聲嘟囔:“這孩子……”
二樓,袁浩存在發愣中聽見袁媽叫嚷,以為是叫自己幫忙,回過神來準備下樓,剛站起,看著身上邋遢的打扮,趕緊坐下,低頭翻找在櫃子裡的粉底,不時用騰出的手順著四散的發絲,摸著粉餅後,再伸手拿放在桌邊的化妝鏡,吹了吹鏡麵的浮灰,打開粉餅準備往臉上撲時,發現鏡子還是太臟看不清,於是又拿手指胡亂的擦了擦,終於顯出一部分臉蛋,於是就著這點縫隙,完成了“打扮”。
袁浩存聽到張浩然“噔噔噔”的上樓聲,心也跟著蹬蹬跳,走到門口,把頭繩取下,再次順了順頭發,方才開門,正好碰到張浩然到袁浩澤門口,“啊,浩然哥呀,放假回來啦?!”
張浩然看著眼前的袁浩存身著鬆散上衣,下身一條牛仔熱褲,腳上夾著涼鞋,甚是清涼,寒暄道:“是啊,你也放假了吧?”說完才注意到她臉上明一塊暗一塊的,也就不好意思多瞧了,“我從北京帶了禮物,找小浩子整理一下,待會拿給你。”說著開門就進了袁浩澤房間,留袁浩存一人待在原地,愣了會,才折回自己屋內。
“小浩子,在乾什麼呢。”張浩然進到房間,一股熱浪迎麵撞來,剛清涼一點的額頭,又布滿了汗珠。張浩然見袁浩澤正用最喜歡的姿勢靠在枕邊,頭發已染成明黃色,發際線的左角缺了一塊,這是小時候和自己打鬨時留下的傷疤,身上穿著米黃色的短袖體恤,到膝蓋的運動短褲鬆散的裹著大腿,一雙腳丫子抻在床外,瘦小的身板直挺挺地整好橫躺在床板上,:“彆裝睡了,給你帶了吃的。”說著抱著書包往床邊走去。
袁浩澤是知道張浩然到自己家、上樓、進自己房間的,但並不想理會他。聽他走近了,便轉過身:“彆搭理我,煩著呢,邊玩兒去。”
張浩然看他氣呼呼的樣子,更想逗逗他了,於是故意蹦起來重重地坐在床上,書包正要放上床,袁浩澤立馬坐起來了:“哎呀!臟不臟呀!”說著拿手推開張浩然的書包,順帶著推開張浩然,可手剛碰到張浩然的衣服——又黏又濕還冒著熱氣,碰到身體像剛出爐的鐵塊一樣燙手,迅速縮回手來:“咦呀!你這是乾啥玩意了!快滾下去!”說完下床,準備走進廁所洗手,見張浩然坐在床上沒有要動的意思,從側麵牟足了勁拉他站起來。
張浩然雖人高馬大,本準備直接躺在床上繼續逗袁浩然,可袁浩澤這一拉扯,還是把他拽得一個踉蹌,邊站起來邊說:“嫌我臟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