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桓喜一怔,心說莫非她未曾聽過尹開的名號?即便如此,既是習武之人,也不應該對江湖事一無所知,應當也聽到了方才尹開承認自己是名殺手……
正在諸人僵持之時,桓喜餘光忽然瞥見一抹稍顯熟悉的身影,她一下記起自己究竟所來為何,忙幾步上前,捉了這背離人群將要走離旅舍的人:“哎,端木芷?!”
然而此人轉過身來,雖身量與端木芷近似,麵帶微笑、細眉垂眼,麵上有一點淡痣,卻並非端木芷,與他特征相似,長得卻一點不像。桓喜不掩驚訝,但立即反應了過來——自己找錯了人,破廟的學子指錯了路。
“在下名為穀行良,並非姑娘口中的端木芷。”男子輕輕頷首,語氣溫和,道出自身姓名。而後,他像是剛剛注意到旅舍周邊的混亂一般,揉了揉自己稍亂的頭發,露出了一個略有疑惑的表情:“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抱歉抱歉,是我認錯了人……”桓喜抱拳致歉,稍微轉過身子,確認了一番尹開及銀槍少女的動向,而後才懷抱歉意,向穀行良淺淺敘述了一番發生的事情。
說來奇怪,這掌櫃的姓蕭,旅舍卻並非蕭家名下,尹開目的不明,但至少目前沒有逃跑的意思。還有,便是這位手持銀槍的少女……
穀行良摸著下巴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然將桓喜的話都聽了進去,而後嘶地抽了口冷氣,道:“我見這位持槍的姑娘麵熟,對她手中的槍也有些印象……她似乎是……裴氏……裴冉?”
裴氏?桓喜一怔,猶豫一二:“兄台所說,莫非是指……河東裴氏?”
她不由自主地想:河東裴氏是名門望族,作為關中四姓之一,相比僅在江湖更有名望的蕭家而言,無疑更令人驚訝。雖有傳言說江湖上的河東蕭家也是蘭陵蕭氏旁支……桓喜忙搖搖頭,一下從心不在焉的狀態緩了過來,未再重複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幾步又回去,向正與諸人爭論的銀槍少女抱拳道:“姑娘,可否請教姓名?”
少女聽了這個問題,毫不意外,顯然已經聽見了方才二人的對話。她輕嗤一聲,昂首道:“河東裴冉!怎麼!”
“在下桓喜。”桓喜不瘟不火,掃視周圍一圈江湖中人,見約有半數人麵露驚訝,隱有後撤趨勢,心裡不由暗歎一聲。牽扯望族子弟的事情總會變得麻煩、吃力、不討好,自找麻煩的人畢竟少數。她想著,拱了拱手,又道:“裴姑娘應該聽說過,京兆桓家是做什麼的。能否行個方便,與尹開和這位旅舍掌櫃,隨我去僻靜處將話說開?”
“說就說,我還怕你不成?對不對,尹大哥?”裴冉輕哼一聲,輕快地躍出幾步,彎腰扯起旅舍掌櫃的領子,將他一把從地上扯起,緊接著動作忽然僵住,忽然張大了嘴巴。
旅舍掌櫃不見了。
已被雪水浸濕的衣服下隻剩了幾捧木棍,他本人已不知所蹤,周遭仍留在此處的幾名武林中人之間立即發出了一片驚奇的議論。顯然,這位不會武功的旅舍掌櫃竟當著這麼些江湖人的麵溜走了。
正當此時,本已走出些距離的穀行良不知何時忽然步至近前,開口道:“桓姑娘、裴姑娘,方才我離得遠些所以瞧得清楚,一位身著黑衣的男子帶走了蕭三與一名書生打扮的青年。”
書生打扮的青年想必就是潘椿——桓喜已經左顧右盼許久,也未能找尋到他的身影。她將潘椿帶來,卻沒能將其看好,實在太過大意,但來不及任由自責感四處蔓延,桓喜已急切道:“穀兄,請問你可有注意他們往哪個方向而去?”
穀行良立即指向自己身後,並讓開半個身子:“往這邊——似乎是向城裡去,但這個時辰城門肯定早已關閉,附近除卻一處破廟與這間旅舍,並沒有其它能在冬日落腳的地方……”
“不是破廟方向,暫時推斷不出具體的目的地……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桓喜喃喃,緊接著又抬頭道,“穀兄,你有看清擄人者的樣貌嗎?”
還未待穀行良答話,一旁的裴冉忽然搶道:“這夜半三更,擄人者又著一身黑衣,他能看清往何處去已是不錯——你還要不要問我們話?若是沒什麼話問,我與尹大哥可還有事。”
“你的尹大哥也會與我同路去追,不是嗎?”桓喜立即回道,已沒了再與世家子弟周旋的心思,“畢竟他的目的與這旅舍老板脫不了乾係。”
尹開發出一聲輕笑,緊接著點了點頭,而趁著裴冉一下子閉上了嘴巴,穀行良也終於能插進話來。
“彆的確實沒能瞧得清楚,不過——”穀行良道,“我清楚地瞥見,擄人者的雙眼是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