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不可置信。
過了兩秒,她認真確認他的要求:“接你?”
江入年嗯了一聲,目光散漫:“我還可以允許你呢,偷偷高興一會兒。”
林聽欲言又止。
像是不太理解他這腦回路。
這用詞……
實在是有點太清新脫俗。
——接
江入年是什麼……幼稚園小朋友嗎?
林聽覺得荒唐,但又不好太直白指出來,委婉回絕:“我平時工作忙,時常需要加班。”
江入年眼裡的傲慢半點未散。
“你看我像是能隨便應付的人?”
林聽也沒覺得他像:“要不然你再想點——”
“林軟軟。”江入年直接打斷她的話。
他收了手上的力道,水杯隨之落下,伴隨著極為清脆的一聲,他的手指沒有聲音地敲著桌麵,很大牌的語氣:“沒有人能強迫我做任何事。”
林聽訥訥地看他。
江入年吐字極為清晰:“做不到就直說。要不是看在你這麼真摯的份上,我也不是非要給你占這便宜。”
“……”
先前林聽覺得自己對他還挺遷就的。
但也有底線。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後,本以為自己會惱火,畢竟他這話裡行間都在給人添堵,但在意料之外,她似乎一點都不生氣。
可能是習慣了。
江入年說話方式就這樣。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我這不是想順了,你的心意嗎?”
“……”
林聽抬起眼,視線撞進他漆色的眼底,忍了忍,假裝從容不迫:“那我可能沒法每天都準時過來……接你。”
江入年對她幾點來沒要求,輕描淡寫:“哦,人來就行。”
林聽沒再出聲。
由於答應了江入年的要求,林聽最近作息變得十分規律,再加上《拾年》還在整改當中,時間就空餘出來。
林聽每天準點下班。
基本上七點之前會到燒烤店。
忙的時候她還能搭把手,久而久之,和店員小哥、傅伯林也都熟絡起來,江入年最晚不超過九點就會回家。
走的時候帶上林聽。
潮濕的雨夜,烏雲層層疊疊的,雨滴穿過燈光,落在河麵上,風一吹,就像是鋪了一層會動的鱗,拍打著河岸。
沾濕姑娘的白裙。
江入年戴著一頂黑色帽子,慢悠悠的走在屋簷下,背影瘦而高,卻挺得筆直,不像他窩在躺椅上懶散的模樣。
其實一身的硬骨。
林聽撐著傘跟在江入年後麵,她時不時回頭看,燒烤店已經離得很遠,過了前麵這座橋,就徹底看不見了。
林聽遲疑了會兒,還是喊住他:“江入年,前麵下著雨呢。”
江入年回頭,和她對視。
“現在不也在下?”
林聽快走幾步,提醒說:“過了橋,就沒屋簷給你擋雨了。”
江入年盯著她的眉眼,像在琢磨她的心思,須臾,他的視線順著雨傘往下挪:“傘舉高點。”
“……”
見她沒動,江入年慢騰騰地抬起胳膊,手掌握住傘柄上方的位置:“鬆手。”
林聽腦子一抽,幾乎條件反射般地照做。
江入年把傘接過來,手掌往下挪,握住傘柄。
林聽剛握過的位置溫熱。
他把傘舉高,往林聽那邊傾斜,伴隨著不怎麼痛快的語氣:“懶死你。”
林聽覺得他這盆臟水潑得莫名其妙。
走上石橋的台階,台階比較窄,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林聽緊挨著江入年,心緒有些慌亂不穩,她便掩飾般地想說些什麼:“店裡不是還有傘嗎?”
江入年就哦了聲。
林聽平時也不是話多的人,隻不過和江入年在一起,總是被迫主動很多:“那你怎麼不拿一把走呢?”
江入年淡淡地應:“忘了。”
林聽有被他這話頓住。思緒飄忽了一會兒,稍稍側目,就注意到江入年另一邊被打濕的肩頭,她把傘扶正。
“今天店裡還挺忙的。我們現在走得話,他們會不會忙不過來?”
江入年的神色微頓。
林聽抬起眼,這一刻,頭頂的傘又歪了。她來不及做進一步動作,就聽見江入年似有若無的喊了她一聲:“林軟軟。”
林聽啊了一聲。
漸漸走到橋的最高點。
江入年的神色不明,停下,靜了會兒,他話裡訓人的意味逐漸加深:“腦子裡想什麼呢?不用工作的時候要高興點,懂?”
林聽似懂非懂:“哦。”
“笑。”
林聽仰頭對著他,格外敷衍:“嘻嘻。”
江入年忍了會兒,從胸腔裡悶出了點笑意,他繼續走:“傻樣。”
等離開這片區域,江入年走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坐進去後他問司機要紙巾,司機說就在後座隔板上。
江入年伸手去拿。
他抽了幾張,剩下丟給林聽。
林聽猝不及防,側過頭看他。
江入年目不斜視,臉上的情緒很淡,平靜至極地說:“擦一下裙子,不是濕了?”
林聽這才注意到,用紙巾把裙子上的水滴擦乾,仍帶著點潮意,不一會兒,江入年又丟過來一個抱枕。
車廂裡很安靜。
他的嗓音略微低沉:“困。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
林聽沒去管他,抱枕壓在裙子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聽著細碎的雨聲,大腦逐漸放空,開始回想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
《拾年》被舉報之後,她過上準時上下班的生活。
按照江入年的說法,就是每天還能有時間來“接”他回家,這按部就班的生活就像是被按下0.5倍速。
強製性慢下來。
卻是她從來沒體驗過的活法。
輕鬆又自在。
持續一段時間之後。
讓她覺得,日子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
她都是活在了當下。
這帶給她一種,強烈的真實感。
良久後。
林聽逐漸回神,就在這時,莫名回想起江入年剛跟她提及的“不用工作的時候要高興點”那一句話。
他說出來的論調。
總是帶著強烈的個人色彩。
林聽轉頭看向江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