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入年喝了大半杯水,把杯子放回去,抬手蹭了下她細軟的耳垂:“你趕緊出去,彆傳染給你了,我散散熱就能好。”
這期間,江入年回想了下,自己都多少年沒生過病了。
倒是活久見。
林聽不動,低著頭把退燒藥撕開,倒進杯子裡,棕黃的顆粒很快就溶解在剩餘的水中,成了淡黃色液體。
她拿給江入年:“你是發燒,又不是感冒。”
“發燒也不一定不會傳染。”一口氣把藥悶掉,江入年眉頭都沒皺一下,而後很乾脆地趕人:“不許生病,我還指望你能照顧我一下呢。”
像是想到什麼。
林聽遲疑了下:“你、你是不是累著了?”
“……”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越想越不對勁。
瞪大眼睛望著天花板,滿腦子都是林聽剛才那句質疑,江入年氣的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什麼意思!
恰好林聽開門進來。
江入年一頓,而後刻意翻了個身,背對著她,把耿耿於懷表現得很明顯。
可林聽完全沒察覺到。
她走到床邊:“起來,再量一次體溫。”
江入年僵著沒動。
“江入年?”林聽推了推他的肩。
僵了……不到兩秒吧。
江入年坐起來了,表情還彆扭著。
察覺到江入年這副不乾不脆的神情,林聽還以為他是因為難受才這樣,也沒多想,直接把體溫計塞進他衣服裡。
之後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好點了嗎?”
江入年夾著體溫計,實話實說:“我都好了。”
權當沒聽見,林聽抓起江入年的手放進被子裡,隔著被子握住他拳頭的輪廓,她抬起頭,和江入年對視。
場麵定格住。
江入年冒出了句:“還疼嗎?”
“……”
林聽小聲說:“不疼。”
多半不是真話,林聽臉皮薄,但嘴硬,尤其在某些事情上,她似乎就攢了股勁兒,一點軟弱都不給看。
昨晚也一樣。
不吭聲、不咬人,就自己忍著。
看到她的表情,他當即發了狠,滿腦子沒彆的東西。
——隻想弄哭她
“昨晚塗的藥膏還有,在抽屜裡。”江入年舔了下唇,眼神裡帶了點討好,不動聲色道:“要是不舒服的話我再給你塗。”
林聽:“什麼藥膏?”
江入年勾著唇,而後垂下眼睫,視線順勢往下。
林聽頓了下,跟著低眼看去。
很快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她有些猝不及防。
神色愣愣的,像是才知道有這麼個事兒,畢竟腦袋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林聽的皮膚肉眼可見變紅,如同火燒。
她覺得很羞恥。
“你為什麼會準備那麼多……”
靜靜地看她,江入年麵不改色:“上來躺著吧。”
見她不動。
“怪我,我錯了林老師。”江入年掐了掐她的脖子,力道很輕,順勢往裡帶:“換我伺候你,成不?”
林聽氣不過打了他一下:“你還說!”
江入年反倒笑了。
這副模樣,像極了一隻耀武揚威的狗,沒得到教訓後又開始很欠地拖腔拖調:“這嘴長我身上,你還不準我用它了,嗯?”
反正不管怎麼樣他都有理。
林聽懶得和他吵,淡淡地說:“也沒見你介意。”
“你給我機會介意了嗎?”江入年接著說,語氣意有所指:“林軟軟,我會學的,我以後會更好。”
林聽:“什麼?”
看著她,江入年直白道:“你覺得我表現差勁。”
隻言片語倒帶了些咄咄逼人。
林聽:“……”
不知道江入年腦子裡成天在胡思亂想什麼,明明沒有的事,還什麼都往外說,也不知羞,林聽乾脆捂住他的嘴。
感受很明顯。
掌心下麵,溫度微燙。
“淨胡說!”因江入年這意味不明的眼神,林聽莫名緊張,聲線繃得有些緊:“我都說了沒有。反正昨晚的事你不準再提,聽見沒有!”
說完,林聽還瞪大了眼,試圖裝模作樣地威脅江入年。
江入年勾唇,把她的手扯下來,按回去。
“我學什麼都很快。”
林聽還在琢磨這話的含義,下一刻,體溫計的聲音響起,思緒被打斷,林聽回過神,然後去拿體溫計。
江入年任由她動作。
林聽:“退燒了!”
看到溫度的一瞬,林聽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之後把體溫計收起來,她拿起水杯遞給江入年。
“我都退燒了。”
“喝水。”
過了兩秒。
江入年倒也配合,乖乖把水喝掉,喉結隨之滾動。
林聽盯著看了兩秒,又抬起眼。
江入年的唇瓣在喝完水後變得紅潤起來,氣色也比剛才好,她把視線抬起來,這才察覺到他衣衫不整的情況。
襯衫半敞著。
從上往下數,開到第四顆紐扣。
林聽目光停在那上麵,習慣性給他係扣子,手卻在中途停住。
江入年也不怕冷,就穿了這麼薄薄一件,但奇怪的是,他身上哪兒哪兒都很暖,摸上去像一隻大型暖手寶。
手感也很好。
敷完手心敷手背,林聽一時半會兒沒忍住。
也沒覺得自己是在占他便宜,就隻是單純地想捂手,她天真地希望:“江入年,要是你能自動分我點熱量就好了。”
江入年提醒她:“我還病著呢。”
林聽瞅他:“你都退燒了。”
“……”
江入年眯著眼,神情有些難言。
看不出難受還是舒服。
忍耐了一陣。
江入年口乾舌燥,隨之把目光壓下來,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要不要看我撕壁紙?”
林聽:“可以啊。”
二話不說,江入年掀開被子,下床把林聽從床邊抱起來,放到自己剛躺過的位置,他擺了擺枕頭的方向,將之墊高。
江入年還彎著腰:“這樣可以吧?”
林聽點頭。
緩緩直起身子,順帶把被子拉好,江入年轉身朝對麵走去。
林聽視線追著他。
這臥室打進門開始就被貼得看不見一丁點白色,沒有縫隙。
江入年撕扯的動作很隨意,憑借著高個兒和一身蠻力,輕輕鬆鬆搞定,大約十分鐘,屋裡瞬間變得明亮起來。
這之後。
按照原來的樣子,江入年把原來掛在牆壁上的東西掛回去。
林聽看著江入年忙碌的身影,隨口提到:“我看外麵已經沒有要收的東西了,你都收拾好了嗎?”
江入年用腳踢了踢壁紙,腳尖碰到那團糾纏在一起的烏黑,隨意答道:“本來就沒什麼東西,不需要的我都丟了,懶得收。”
林聽再次提醒:“你確定沒把需要的丟掉就好。”
“我當然確定了。”江入年回視,懶洋洋地扯著唇:“畢竟我一定要帶走的,不就在我床上坐著嗎?”
林聽臉一紅,突然意識到江入年是在跟她調情。
還得想一想,他這樣說的意思應該是,期待得到自己一些回應的。
林聽一本正經地噢了一聲。
“那你放心吧,丟不了。”
江入年真心覺得林聽有點反差萌,就是遲鈍了點,似是有些好笑,悠悠地說:“放心不了。”
林聽沒聽懂:“怎麼?”
“……”
一直盯著她看,江入年說:“到底是長了腳的,會跑。”
林聽搖頭:“跑很累的,而且追的人也累,所以還不如一開始就坐下來好好談,省得雙方折騰。”
這什麼邏輯?
江入年笑:“所以就算我不追你,一開始就坐下來和你好好談,就咱倆處對象這事兒,你也會答應?”
這倒不一定。
林聽眸子清澈,好奇地問:“你對我是一見鐘情嗎?”
江入年含糊搪塞了句:“乾嘛突然問這個?”
林聽說:“不突然啊。”
江入年彆開眼:“你無不無聊。”
林聽鼓腮,稍仰著腦袋,難得和他撒嬌:“你說嘛江入年。”
江入年臉上情緒很淡,沒有多餘的動作。
“可以嗎?”她又問。
這樣就沒辦法拒絕了。
靜了兩秒,江入年轉頭看她,似是漫不經心:“在一見鐘情之前,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忍耐過什麼,我想要的,我都可以得到。”
頓了下。
“除了你。”
似是自嘲,江入年輕扯了下唇:“可是除了你,我也沒彆的想要了。”
心心念念卻求而不得,就如同雨一直下,慢慢地,他學會接受眼下的難堪和不易,接受一個人的孤獨和偶然的無助。
等彩虹。
等一個暖乎乎的夏日,且單單為他。
林聽捏緊被子,恍惚間,撞進江入年漆黑的眸。
朝她的方向靠近,江入年將身子壓下來:“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不一樣,你和誰都不一樣。”
林聽:“哪裡不一樣?”
江入年停住,緩緩蹲下來:“你最好,最溫柔,最熱烈,長得最像跟我廝守一生的姑娘。所以林軟軟,下麵這句話我隻講一遍,你要好好記住了。”
林聽呼吸屏住。
莫名地,江入年眼底夾雜著暗意,逐字逐句地說:“我對你的感情並不敷衍,也遠不止一見鐘情。”
“還有宿命。”
“我信了,原來十八歲的喜歡,真的可以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