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區,江入年把車開進地下車庫,交房的流程都已經走好了,他們現在去物業那邊簽個字就行。
霜降過後,天氣已經很冷了。
林聽穿得單薄,身上隻一條長裙,感覺會凍著。江入年把脫下來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語氣隨意:“明天什麼打算?”
再把連帽拉到她頭上。
他這問法顯得刻意,跟暗示她什麼一樣,林聽覺得他這人太多彎彎繞繞,但還是很快給出回答:“我要去下工作室,見見我的同事們。”
江入年轉頭:“這又不著急。”
林聽仰著頭,視線被帽子遮去一半。
“我都跟他們約好了,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二人世界泡湯,江入年顯得不情不願:“幾點?我知道張新洲工作室在哪兒,我要送你。”
林聽沒說不讓他跟:“行啊,不過具體時間還沒定,到時直接過去就行。”
江入年嗯了一聲,就沒說話了。
兩人並肩走了會兒。
忽然,江入年鬆開林聽的手,順勢摟住她的腰,手臂的力道收緊,身體隨之和她挨在了一起。
林聽抬起頭。
感到奇怪,卻有些看不清他臉。
正常走路都艱難。
林聽委婉地說:“我都看不清路了。”
江入年低下眼:“想讓我抱你?”
林聽反應慢了半拍,艱難道:“不是。”
“是嗎?但我還挺想抱你的。”江入年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邊走路邊說:“回家可以給我抱嗎?”
林聽看一眼腰上的手,遲疑道:“你不正抱著嗎?”
江入年腳步忽然停住。
“怎麼不走了?”林聽愣了下,努力觀察著他的表情,視野裡卻隻有他下半張臉,她判斷不好,隻好主動抱他:“怎麼了?”
兩秒沒說話。
江入年毫無征兆般地低下身,手臂固定住林聽的雙腿,直接把她扛起來。
林聽:“!”
“江入年!”
江入年裝沒聽見,直接在原地轉了幾圈。
林聽還在撲騰撲騰的掙紮。
江入年很惡劣地笑出聲。
林聽抓緊他的衣服:“你乾嘛!”
江入年話裡帶出笑意:“抱你啊。”
林聽沒忍住撓他。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不管,江入年就要這樣扛著她走:“林軟軟,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現在才發現我不要臉會不會晚了點?”
也不是現在才發現。
早就發現了。
“放我下來。”
“不要。”
“江入年!”
“在呢。”
快到物業辦公室之前,江入年才把林聽放下來。
兩人手牽著手走進去。
工作人員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叔。
他看到視野裡的兩人,愣了下,但很快認出了江入年,一臉慈祥地笑著:“是你啊小夥子,喲這回還帶了女朋友,這是打算搬過來了。”
江入年點頭:“我辦理下入住,麻煩您確認下。”
林聽一直沒說話。
玩鬨過後,她小臉紅撲撲的。
大叔把入住確認單遞給江入年,這過程中瞧了眼林聽,見到她這嬌俏的模樣,轉頭對江入年說:“真登對啊。”
江入年把身份證放到桌上:“謝謝。”
因為心情好,簽完字後,還破天荒地留了兩包零食給他。
旁邊,大叔拿起江入年的身份證,放在一台機器上刷了下,入住手續就算辦好了,之後他把身份證交還回去。
林聽視線停在他的身份證上。
察覺到林聽的心不在焉,江入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瞬間明白過來,他指腹輕蹭了下她的臉:“想看就自己拿。”
林聽:“你不介意嗎?”
江入年:“林軟軟,雖然你對象呢不喜歡拍照,但長得還勉強過得去,所以我就沒有照片是醜的。”
林聽意味深長地噢了聲:“是嗎?”
江入年挑眉:“你隨便看。”
得到允許,林聽便不再矜持了。
她拿起桌上的身份證。
身份證背麵的辦理時間是在五年前。
翻看到正麵,她的視線停在左上角的照片上,這是五年前的江入年,五年前的江入年比現在稚嫩,還是少年的模樣。
雖然沒長開,但眉眼中卻隱隱透著一股目中無人的傲慢。
和現在如出一轍。
原來這人從小就這樣。
林聽彎唇,不自覺伸出指尖點了點照片,視線往右挪去,看到名字的那一刻,她的目光頓住:“江贖?”
江入年看向她。
林聽抬起眼,瞬間就注意到了,他這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想了想:“你改過名字嗎?”
“沒有,江贖是原名。”江入年看著沒多大問題,極為平靜的說:“入年是我爺爺取的字,後來叫著叫著就叫江入年了。”
林聽說:“還是叫江入年比較好聽。”
江日已隨流水去。
入年渺渺海天低。
“贖”這個字,寓意不太好。
林聽有些不明白他家裡人為什麼會給他取這個名字,不過她也沒有多問,把身份證還給他後提道:“你家人知道我們交往嗎?”
兩個人往外麵走。
江入年嗯了聲,似是想到了什麼:“改天帶你見見。”
想到這個,林聽頓時有點緊張。
卻沒有拒絕。
腦子轉得很快,林聽很認真的說:“那你提前跟我說,我得準備準備。對了,你家人都喜歡什麼?有沒有興趣愛好,爺爺喜歡喝茶嗎?”
江入年:“他喜歡喝普洱。”
林聽悄悄記下,又問:“那叔叔阿姨呢?”
“……”江入年眼底神色暗了暗,輕描淡寫地道:“我沒見過我母親,她是生我的時候走的,難產。”
走到路燈下。
他繼續:“至於我父親那邊,沒必要。”
感到有些意外。
第一次聽江入年講起他的家庭,林聽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畢竟江入年的性格真的很好,張揚又肆意。
江入年這樣的人。
這麼開朗,她一直以為他有一個很溫柔的母親。
可他似是自己長大的。
他好不容易,才長成了她喜歡的樣子。
“我隻有爺爺一個家人。”
林聽挽著他的手,抬起眼:“你和你父親的關係不好嗎?”
江入年對她沒有隱瞞:“很差。”
江錦河恨了他二十五年。
比起父子,他跟江錦河更像仇人,見了麵也沒什麼話講,哪怕過了這麼多年,江錦河依舊覺得是他害死了母親。
懂事之前。
他看不懂江錦河的眼神。
他不懂江錦河為什麼總是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卻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後來他才明白,江錦河是想殺了他。
江錦河說,他是江家的災星。
原來如此。
他欣然接受了這指責。
那段時間,他每天都過得索然無味。
每天都想著怎麼去死。
如果晚點遇到林聽。
或許這世上,就沒有江入年了。
“可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啊。”敏銳察覺到江入年的情緒,林聽有些無所適從,但儘力地安撫他:“江入年,我們以後都會很好的。”
江入年眼睫壓下去,看她。
林聽目光堅定,加重語氣:“我會對你很好。”
“真有誌氣呢林軟軟。”慢慢眨了下眼,江入年扯了下唇,沉悶的情緒散去大半:“不過你說的對,我們以後都會很好的。”
他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有了想要和一個人不惜一切在一起的動力,想要好好生活,任何一切都彆想打敗他。
任何一切,都沒辦法動搖他。
江入年轉過身,彎腰讓自己的額頭落在她的唇瓣上,輕輕地觸碰著,帶著臣服的意味:“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能不要我。”
林聽沒反應過來,有些失神。
“林軟軟。”
“嗯?”
江入年想聽她說話:“說好。”
林聽:“好。”
感覺江入年特彆沒有安全感。
林聽伸手主動抱他,手在他背上輕輕拍著。
她的嗓音輕柔,卻很有力量:
“林聽不會不要江入年。”
“雖然現在說‘一輩子’這種話還太早,也沒什麼可信度,但現在的林聽還是想對現在的江入年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等到我們白發蒼蒼,老得都走不動道的時候。”雙手抱著他,林聽腦海裡已經有了畫麵感:“有個小院子,我們倆都退休了,每天坐在秋千上曬太陽。那時的林聽一定會記得告訴那時的江入年,告訴他林聽是個很長情的人。”
“她的心隻容納得下一個人。”
“她認準的人,一輩子都不會變。”
一生沒有很長。
一眨眼,半輩子就過去了。
江入年問她:“確定是我了?”
林聽:“我隻有你。”
耳邊是輕輕的風。
才懂,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彆重逢。
一切都靜悄悄的。
隻有江入年知道,他奉上全部的真誠,悄悄跟今晚的月亮許了個願——希望林聽想要的一切,都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