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殘月如鉤。
“哐當——”鎧甲碰撞的聲音在這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響亮,它驚起幾隻不知名的鳥雀,轉眼間又隨狂笑的風飛向遠方去了。尋常人走夜路,總要放出點聲音來壯膽,然而這鎧甲做工考究,又隱隱有輝光流轉,其主人恐怕隻是嫌長路氣悶,圖些消遣罷了。忽然也不知是風中傳來炊煙的信號,還是通明的光芒點亮了天邊,總之,鎧甲下的麵容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霎時隻留風急草動,恍惚間一道似人似獸的怪影閃過,不見了蹤影。
那片亮光中果真是一處村落,鎧甲人影緩緩被照亮,原來是扛著一頭巨大野獸。他放下巨獸,也不上前,立在村口,等好事者上報村長。
不多時,村長便快步出來。這人身材高大,穿皮衣,戴皮帽,腰彆一把獵刀,此時已半出鞘。他走到村口,藏身於房屋陰影中,放聲高喊:“客人遠道而來,本應該儘地主之誼,然而荒山小村,不敢不長存防備之心,某忝居一村之長,警戒外來者本是常事,還請報上姓名,說明來意,才好為您接風洗塵。”他打了十幾年獵,早練就一雙鷹眼,遠瞧怪獸體型巨大,靠近細看更是一驚,知道來者實力高強,這才掉了半天書袋兒,憋出文鄒鄒一番話來。
“村長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為區區一人就勞動半村布防,數十張弓齊出,實在過於看重我了。”村長原本聽這聲音清麗,似是女子所發,語氣也平和,應當是沒有動手的意思,鬆一口氣之下,卻突然發覺一字更比一字清晰,幾句話講完,鎧甲人竟然已經近在咫尺。他慌亂間拔刀便砍,破空聲中隱隱似有猛虎咆哮,可眼前亮起一團光芒,這光初時柔和明媚,瞬間就變得霸道刺眼,如同山間乳虎遇上了雲中神龍,刀中聲音逐漸消弭,村長納頭便拜。這等力量又會遊於山中的女子,據他所知,隻有一人。
“村長請起吧。”這村長告罪半天才肯起來,他剛要接著說,鎧甲人揮揮手,道:“不用多提了,我看這村子警戒強,守備足,響應快,城鎮守軍尚且不如,想必也是村長勤加訓練的功勞,你這村長大有能力啊。”村長經這一誇,不由滿麵紅光,道:“這裡都是獵戶和采藥人,彆的不行,身材倒是粗壯,我又也算行伍出身,叫這幫兔崽子練練陣型,熟悉職務,嘿嘿,倒也花不了多少功夫。”說話間鎧甲人摘下頭盔,一頭金發飄揚,村長更是心中一凜,暗道:“果然是她。”於是臉上諂媚之色愈盛,道:“您遠道而來,招待卻多有不周,接風宴已經備下,不知您能否賞臉?”那女子答道:“雖然是一場誤會,不過也不好推辭村長好意,這樣吧,那獸也是我偶然獵得,就烹飪後分給村內各戶,算是夜半攪擾的歉意,也當作同宴的菜品。”村長又要稱謝,他本是粗人,翻來覆去總也那幾句話,女子早已聽厭,揮手免了。
卻說兩人正談話間,防衛眾人疾走大呼之下,全村都知道來了個大人物,一村百來人圍聚在村長家外,都要看一看這位神秘人。不一會兩人都到了,見到人群,女子提出索性便全體參宴,村長一陣肉痛,可哪敢不從?議論紛紛之下,菜品已經端出。那異獸果真不凡,倉促之間獸肉隻是簡單烤製,可奇香四溢之下,眾人肚裡都是一陣亂響。那女子此時已經換上一身常服,也是英姿颯爽。一聲開宴下,狼吞虎咽之狀不談。
那女子似乎也肚裡空空,轉眼間幾盤山珍就已見底。這時雖耳聞得人聲嘈雜,但一片烏雲飄過,縫隙內落下的月光點綴著參會人的臉,底下百餘人不論男女老少都齊齊將頭轉向女子這邊,有人手扭出一個怪異的弧度,不慎把桌腳筷架送進口中,幾聲令人發毛的嘎吱聲後,也下了肚,有的腳尖向著桌內,頭可轉了一百八十度,嘴裡東家長西家短,眼睛卻嘰裡咕嚕亂轉。村長也一改謹小慎微狀,麵帶微笑,看向上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