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澤從未想到在身經題海百戰的她,有朝一日居然會因為兩隻老鼠在個沒腦子的書生麵前出糗。
韓子辰從未想到知禮明禮的他,有朝一日居然會因為兩隻老鼠被一個姑娘看光,模樣還萬分狼狽。
奚玉澤扒著韓子辰的衣服,把他擋在身前,她生平最怕老鼠了,縱然她能一拳掄倒一個男子,但麵對這種生物仍舊無計可施。
“奚姑娘彆怕,我保護你!”韓子辰嘴上如是說著,身體卻在顫抖,畢竟爹娘從小給他灌輸的理念就是男子漢要頂天立地,要保護女子。
兩隻大灰老鼠覺得這倆人無趣,一直畏畏縮縮,怵那兒不動,嘰嘰喳喳了會兒,便跑出了浴房,去其他地方玩樂。浴房內,水汽已散去大半,受驚的二人跳動的思緒逐漸平複下來,將彼此看得分明。
韓子辰飛快地合攏衣服,臉頰上紅暈漸染。
奚玉澤抿抿嘴唇,瞥了韓子辰一眼兒打算出去,然而目光恰好撞在他合衣服的動作上,衣服下結實的胸肌腹肌若隱若現。
“你往哪兒看呢!”韓子辰意識到她的視線不對,急得連脖頸登時紅了。
奚玉澤不以為意,聳肩:“身材不錯,繼續努力。”
韓子辰愣住,反複回味著這句話。
這是,誇他吧?身材不錯耶……
等等,正常姑娘哪兒會有這麼個說辭!這不是誇他,這是調戲他!
韓子辰憤憤,雙眸充斥著可笑的怒意,然而當他正想去回嗆奚玉澤時,奚玉澤卻不知為何疾疾從門口倒回。
“韓子辰,退退退!”奚玉澤聲音迫切。
退什麼?可話還沒出口,他就看見剛才那兩隻大老鼠折路而返。
奚玉澤急得要往他身上撲,韓子辰想去接住她,怎奈她太急,撲過來的衝擊力太大。在他將她攬了個滿懷的同時,二人也齊齊抵上浴桶。
作用力一推一就,盛滿水的木桶翻了。
溫熱的水立時對著韓子辰和奚玉澤緊挨的頭傾覆而下。
“噗……”奚玉澤壓在韓子辰身上,吐出一口洗澡水,心頭五味雜陳。
韓子辰栽倒於地,渾身濕透,可即便如此仍然不忘護著奚玉澤不讓她受傷。
嚇人目的達成,老鼠晶亮的眼珠裡閃著狡黠的光,又跑了。
“韓子辰。”奚玉澤幽幽在他耳邊說道,字音間由於呼吸急促,顯得有點斷斷續續。
韓子辰耳朵癢極了,以為奚玉澤要說些什麼感激她的話,預備高興著呢,結果卻聽見她說,“我想殺了你。”
眼前這位大爺先是腳崴了,她費心儘力地將他扶回來;後是沐浴沒衣服穿,她給他架火燒水;再是在浴房碰見老鼠,本來嚇完後相安無事的,然而最終把浴桶打翻,她喝了口洗澡水,成為落湯雞。
今天什麼也沒做成,就因為在山頭上多看了他一眼兒,至此走上不歸路。
絆腳石,需掃清。
奚玉澤眼神極其不善,帶著欲將麵前人剮了的惡意。
韓子辰:遭不住,遭不住。
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但為了自己不被剮,他隻好抽出身飛快地跑出浴房,這一舉並非不守信用,而是保住性命要緊。
“奚姑娘,我這就回城中客棧給你取銀兩來!”韓子辰跛著腳,一踩一墊地行遠。
奚玉澤跟著出來,生怕他賴賬。
可是她出來竟發現韓子辰在離浴房不遠處停下了,並未跑多遠,不僅如此,竹屋的壩前還多了個自己不認識的人。
那人模樣小小,憨態可掬,用方巾紮就了個丸子在頭上,穿的是湖藍麻衣,踩的是普通黑靴,儼然一書童裝扮。而在書童的腳邊,有兩隻死相淒慘的老鼠,老鼠們的血星星點點沾染在青草泥地上。
顯然,被踩死的。
“舟澄,你怎麼會在這兒?”韓子辰踮著腳,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個本該在福來客棧的小書童。
書童的小臉兒皺成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地奔了過來:“公子這問題該是我問你吧,你一大早跟我說你要去城郊山頭看日出,結果都要正午還沒回來。我這不擔心你嘛,所以就出來找,途中想討口水喝,就見公子在這兒了。還好公子無礙,不然回頭老爺夫人那兒可怎麼交代?”
聽完,韓子辰鄭重其事地拍了拍舟澄肩膀:“我有礙啊,腳崴了。還有舟澄,你帶銀子在身上沒有?”
“帶了帶了,”舟澄從懷裡拿出錢袋交給韓子辰,接著擔憂地彎下腰去看他傷勢,“公子這是怎麼回事,連身上衣服也換了,還是濕的?”
“說來話長,說來話長。”
韓子辰打開錢袋,轉身就是要去找奚玉澤。
然而奚玉澤早已叉手站在他身後,眉梢微挑,眸光淺淺,看他和書童交談了半晌。
二人視線交接的那刻,韓子辰怔然,但他很快又回過神來,走到奚玉澤麵前,老實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說到做到,這是感謝這上午奚姑娘救我幫我的銀兩,請姑娘收下。”
奚玉澤看著韓子辰手中的錢袋,心下喜悅,瞧那鼓鼓囊囊的樣子,少說也得有幾十兩。冷靜冷靜,貪心的樣子不能在外人麵前表現得太露眼。
“嗯,拿來罷。”
但在這種時候,總會有那麼些人不識時務,好比如小書童舟澄。就在錢袋即將觸手的瞬間,舟澄來了一聲大喝:“公子,萬萬不可!”
舟澄及時從韓子辰手中搶下錢袋,死死捂在懷中,向奚玉澤,“這位姑娘,我家公子好欺,我可不好。得是多大的忙,才能將好幾十兩都給你?”
奚玉澤握緊拳頭,想將書童的嘴給撕爛。
瞧見奚玉澤的模樣,韓子辰暗呼不妙,趕忙打圓場:“舟澄,是這位姑娘救了崴腳的我,見我渾身泥濘還給我架火燒水,給錢是應當的。”
“公子你有沒有數啊,給了她我們剩下這幾個月怎麼過!頂多……”舟澄翻開錢袋,摸索了許久,才從裡麵拿出幾兩碎銀,“頂多這些!再多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