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川的狀態有些茫然,怔愣地看著地上的劍,無悲無喜,無怨無怒。
前麵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沈明川,下!諸位中場歇息一下吧。”裁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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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竹林一眼望去滿目青翠,林風在其間繞行,時而吹落漫天葉片下來,像一場唯美的青雨。
沈明川坐在一株翠竹下的偌大磐石上,青雨便開始輕緩地點綴上他如墨的發絲。
做人果然不能太自滿。
他以為那場會像其他幾場一樣輕輕鬆鬆就贏了,結果……
說什麼成名立派。
可笑,荒唐。
映春找沈明川找了半天,極目遠望,這才看到他坐在離習武場遠處的一塊磐石上黯然神傷。
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向他走了過去。
“沈明川。”
沈明川聞言抬頭,眼底盛滿失意,但還是溫和問她:“怎麼了?”
“對不起,是我影響了你比試。”映春垂著頭,手指攥緊衣角。
“哪有,不怪你,我自己注意力不夠集中罷了——剛才那群人拉著你是……”
“我兄長想讓我安分些,彆丟人現眼。”
沈明川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聽到,接下來就是無止境的緘默。
映春站在他麵前摸摸鼻子,有點尷尬。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沈明川意識到了自己不對,連忙從磐石上起身,莫名笨拙,“映春姑娘,你、你……坐!抱歉,我狀態不太好,忽視了你的感受。”
映春回以他舒心的微笑,“沒有沒有,這塊石頭這麼大,我們可以一起坐。”
“好。”
二人左右一側各自坐下。
又是無止境的緘默。
映春知道沈明川現在心情不好,但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她往他那邊挪了兩下,挨他挨得近了些,找了個話題問他:“成名立派對你來說很重要麼?”
話一出口,她立時就後悔了。
這不直接往人心窩子上戳嗎?
真想扇自己兩巴掌。
“問錯了,換一個……”
然而沈明川毫不避諱,直接截住她的話,斬釘截鐵道:“很重要。”
沈明川把彆在腰間的輕雲連劍帶鞘一起抽出,橫在腿上。
輕雲劍的劍鞘乃是玄鐵鑄造,上邊精細雕鑿的祥雲朵朵,雲卷雲舒,好似下一秒就要飄動起來。除此之外,經過風霜雨蝕,其外表浸潤出了光澤,摸上去非常趁手。
劍柄的用料是白玉,比起玄鐵來更是瑩潤無比。
沈明川拔出劍身,劍刃鋒利,削鐵如泥。
細碎的陽光透過竹葉的間隙灑在上麵,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映春下意識閉目。
確是一把好劍。
沈明川說:“這把劍是我師父給我的。成名立派是我的夢想,更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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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昭國和鄰國為爭奪邊境土地開戰。
那時沈明川才十歲。
戰火紛飛時逾六月,當前線傳來他父親戰死沙場的消息時,眾士兵已然凱旋。
家中母親以及爺爺奶奶皆悲痛欲絕,成日以淚洗麵。
可沈明川哭不出來,心中空洞洞的,同他們那些外放情緒的人不一樣,他隻是活成了行屍走肉。
他每日都會去山間的一片曠野呆上很久。
看日升,看日落。
那個地方,是小時候父親常帶他放風箏的地方,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全是父親的音容笑貌。
這天,當他像往常一樣來到這個地方時,卻不慎落入了獵人用來捕捉獵物專設的陷阱。那是個又深又大的坑,四壁全是泥土,根本無處使力,若是沒點功夫絕對爬不上去。
人在危難的時刻,心是最柔軟也是最易被攻陷的。
天色由亮轉暗,夜深了,山裡時不時響起各種動物的狂吠鳴叫。
被嚇住的沈明川哭得稀裡嘩啦,腦中不停閃過他和父親曾經的記憶片段。
悲傷的催使下,加上恐懼,他哭得愈發大聲。
而止住他哭聲的是一粒擊中他腦袋的石子。
力道不大不小,又痛得剛剛好。
有人從坑口探出個頭,聲音滄桑沙啞:“小孩兒,彆哭了,你吵到我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