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白渢在看到來這裡的路時,就已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以前似乎是聽說過附近要建一個軍校的,沒想到這麼碰巧。
他走出小區,在門庭遠眺對麵山坡上那些連在一起的民房,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好些房子已經重新蓋起了小樓,儼然一副全新的模樣,不過這其中的人,定是一點也沒變過的吧。
他冷笑了一聲。
不知不覺中,他就過了小石橋,到對麵的村口了。
村口那棵繁盛的大樹下,平坦的石頭仍貯立在那兒,這也許是他少數懷念的東西之一了。
這裡的路已經鋪上了水泥,他沿著最邊上的小路,徑直到了最裡麵。
一座房梁已經斷掉的土房出現在眼前,牆麵一半塌了,裡麵荒草叢生,木窗木門曆經風霜也已經搖搖欲墜。
他麵無表情地踏進草地,荒草快到他的腰部了。
他摸了摸門框,一時間感慨萬千。
“掃把星!”
“克死身邊人的命!”
他一個激靈,從回憶中抽出身來,又僵直身子聽了片刻才確定並不是真實的聲音。
然後才長呼出口氣。
但身後此時卻確確實實傳來嘈雜的人聲,嚷得最大的那人聲音莫名有些熟悉,他想了想沒記起來。
那群人似乎朝河對岸去了。
他也跟了上去。
就見一群人推著一個穿正裝的小青年往前走,為首的那一批他似乎都有些印象,隻是想不起名字了。
一直推到小區門口,那些人嘴裡已經上升到祖宗十八代了,那個青年急得麵紅耳赤,卻隻能一步步後退。
小區裡急忙跑出來幾個人,試圖拉架,但那些人一看到那個在小區門口登記的女人,立馬就來了勁,更換目標去圍到了她身前。
聲音更加激烈了些。
“你們他媽的憑什麼把我們的搬遷房讓給這些外來的住?啊,憑什麼?”
“朱姐,你也是咱們村的吧,搬遷房你也有份吧,你就這麼看著他們來鳩占鵲巢?”
那被叫作朱姐的女人臉色也不太好看,隻是一遍遍複述著“都是上麵的要求”。
白渢不願聽這些人的吵嚷,就轉身準備朝小區裡走去,沒想到一個20多歲的男的立馬拉住他胳膊,他麵色一凜,迅速一扯脫了身,沒想到那批人裡當頭的那些立馬圍到了他身邊。
“哎,你小子就是城裡來的吧。”
眼前的男人滿身肥膘,油頭大耳的,臉上還有道駭人的刀疤,此時正叼著煙斜眼瞅他。
白渢目光動了動,這道疤...刀疤臉,應該是叫李奎吧,小時候那群孩子裡最混的那個。
幾乎每次他被人圍著打都是這人領的頭。
時隔這麼多年,還能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他,倒是奇妙。
而他的臉上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他掃視一圈,似乎前麵這些都是小時候的混混幫,他評估了一下形勢,把這些人打趴下應該是很容易的,後麵那些大叔大媽就不必多說了,一定會讓路的。
隻是後續被纏上...
那就擒賊先擒王,一次打到怕吧。
那活著都是侮辱了李逵的胖男人見他不語,吐了煙就要走上來。
白渢一拳就對著他的左臉打了上去。
幾乎帶上了凜冽的破風聲。
胖子應聲倒地,在地上捂著臉好幾秒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隻覺得一瞬間眼前天旋地轉。
旁邊人也都愣住了。
“給我他娘的打!”
胖子反應過來吼了一聲,那些小弟卻遲遲不肯動手。
他撐著地想要爬起來,胳膊卻完全是軟的,又一次倒了下去,看到地上的血跡才摸了摸鼻子,一手的血。
有人把他扶了起來,他瞪著眼看白渢,話都說不出來。
“小渢?”
這道女聲有些熟悉,但好像有挺長時間沒聽到了,白渢正疑惑著,人群讓出了空,露出那女人的臉。
是他的養母。
此刻正望著被攙扶著的下半臉糊的全是血的胖子,而根據人群的站位,一眼就能看出誰是這作品的作者。
白渢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吸了口氣往外走去,人群都一臉驚恐的讓出條路。
“媽。”
女人點了點頭,就領著他走了。
白渢莫名有些尷尬,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不過好像這麼說也的確沒錯。
走到人群看不到的地方,女人才開了口。
“上大學之後,就很久都不回來了啊。”女人有些嗔怪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心思細,但你是你爸爸帶回來的,當然也一直是我們家的孩子。”
女人淡淡笑著,撫摸他的臉。
白渢心裡某個柔軟的部分被狠狠戳住了似的,眼眶一陣酸楚,好不容易才憋住沒有哭出來。
他一直固執地以為自己在這個家從來都是外人一樣,隻是沒想到...
“剛那人沒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
“嗯,”女人點點頭,“那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