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李劍已經有些記不得俞霏的臉了,她貪婪地瞪大眼睛,可腦子裡蹦出來的卻是俞霏離世前含恨病態的模樣,被煎熬折磨到瘦骨嶙峋的她躺在床上,姣好的麵容不複往日的美麗,還有她那刺耳的斷斷續續的命令似的囑托,“李劍,你必須記住……這些是你欠我的!你一定要找到……李勉!還有那些無辜的女孩……想想奶奶!奶奶……”
短短的一行字像詛咒一樣縈繞在李劍的腦海裡,她不敢忘也不能忘記。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李劍嘴裡拚命地一刻不停地低喃,等到麵色漲紅她吸了口氣,旁邊架子間的玻璃上晃晃地閃過她含著大粒淚花的雙眼,淚珠粘在睫毛上隨著她繃不住的麵部肌肉而搖搖欲墜,李劍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維持麵色儘可能的平靜,隨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股腦地將照片和細節統統拍下來。做完這些,她直起身撫住胸口細細地喘,心中長久走不出迷宮的猜測有了一個大概的雛形,李劍終於沒了往日篤定的信念和萬分好奇的心態,獨自一人呆呆頓在原地茫然而無措,李劍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以什麼心情去麵對謝衡運,麵對她開始感到抗拒的真相。
此刻,門外腳步聲傳來,李劍甚至來不及思考,非條件反射地飛速收斂起脆弱無助的迷茫表情,用衣服袖子蓋在眼眶上吸去淚水讓自己顯得自然平和些。
謝月這時候走進來朝李劍遞過一瓶果汁。
李劍接過來輕聲說了謝謝後囫圇地擰開瓶蓋仰頭往嘴裡灌,好讓自己崩潰的神態和心境有一個淺淺的過渡。
“不好意思,剛剛忘記給你帶水了,我這個心比較大,老是忘東忘西做不好事情,”謝月還以為她隻是口渴,自己招待不周,凝視李劍一會便轉過頭,注意力回到架子上麵,看著看著,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裡麵裝上盛著一層水的柔情。
“你看到這邊了嗎?” 謝月指向畢業照隔了半米遠的相框。
李劍搖頭,不敢開口怕嘶啞的嗓音露餡。
“這張是家裡的照片。” 謝月笑得很可愛,忽明忽暗的眸光愉悅躍躍不止,她走在李劍半步前,打圈的發尾蕩漾出活潑曲線,一一指給李劍看,將謝家的人特意介紹給她。
與謝月同輩的幾人大多是幼兒時期的照片,很可愛,除了一個瘦高的少年,十歲出頭的模樣,笑容燦爛在中學門口比出“耶”的手勢。
李劍看到少年的臉莫名恍惚,有白光在眼前爆炸,電流穿過心臟在大腦叫囂怪異的熟悉感。
“那他呢?”
“也是大伯的兒子,我的堂哥。”
聽到回答,李劍掩蓋失落地垂下眼皮,深覺前路渺茫。
“李劍。”謝月突然叫了她一聲。
李劍睜眼看過去,眼裡殘餘的悲傷還未散去,謝月見了愣怔幾秒,真誠地對她說:“晚上和爸爸叔叔吃飯,你也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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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難卻,半小時後謝月的車停在一條老舊巷子的路邊。
李劍下車,出乎意料地看著麵前不起眼的餐館,是一家非常家常平價的小炒店。
謝月進門向老板娘報出謝衡運的手機號,前台帶領倆人走上二樓的包間。
“聽說爸爸上學的時候總叫小叔來這裡吃飯。”謝月走在李劍身邊和她親昵地嘮。
“你們是謝老師的侄女吧,我還以為又是學生來呢。”老板娘聞言與她們攀談起來。
“了了是,我不是,”李劍解釋,“我是一起的學生。”她分得太清楚,把謝月晾在一旁顯得生分。
“小叔對學生很寬容友好,其實和對我差不多。”謝月想著為謝衡運辯解幾句,可麵對神色突變的李劍說再多也是無力。
老板娘解圍地附和,“是呀,謝老師經常和學生來聚聚餐。”
李劍不語,態度不冷不熱,神遊天外,仿佛想到什麼,眼底沉浮起內斂的心思。
走到包房口,李劍忽然頓住腳步,“了了,你先進去,我想去趟廁所。”
謝月點頭,神情沉浸在剛剛的尷尬中,此刻便有些冷淡。
李劍我行我素,不以為意,向老板娘詢問到隔壁公共廁所的位置就出去了。
路上,李劍有些懊惱,她聽得出謝月話裡話外為謝衡運開解的意思,但她實在是忍不住不去想潘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