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先是被這變故驚住,繼而才鎮定下來。
這是一個非常出格的要求。
在玄門中,但凡是道統傳人,都是宗門花了大力氣去培育的,哪有見麵便讓人轉道重修的道理?
且不說轉道重修又多困難,他已拜入修善齋,又受大哥照拂,怎麼可能會另投他門。
重光擰著眉:“前輩救命之恩,重光謹記,日後定當報答,但是我已是修善齋傳人,並無另外投之心。”
“拜我為師,轉道重修。”
對麵之人由重光說完,卻是根本不為所動。
對方的眼珠不是純黑,泛著些金光,目光如同利刃般銳利,卻又如雪一般乾淨剔透,不沾染絲毫世俗的汙穢。
這位前輩,隻怕自小都是活在世外之界,不入紅塵中,不受紅塵苦。
如此一想,重光心中剛才升起的那股不滿也淡了去,這人本身就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不懂人情世故。
或許,他根本不知轉道重修的嚴重性。
重光搖頭道:“前輩,我既已是紅塵道傳人,便不可在轉道重修。”
“劍塚弟子自有德才兼備之人,前輩又何必看重我這個後生晚輩。”
伏宿聞言皺眉:“吾與你曾相伴多年,你無需喚吾前輩,吾現名伏宿。”
重光苦笑,現在他遇上的怪事愈發的多。
妖帝要抓他不說,現在還有一個前輩要他轉道重修,還說早早便認識他。
這位前輩,怕是把他認成了誰?
重光“晚輩似乎從未見過前輩?前輩是否……認錯了人。”
“天幕山結界為你而開,吾不會認錯。”
雲煙飄渺間,伏宿的玄色衣擺愈發襯得他眉目極冷,猶如不化雪山:“吾不會認錯,紅塵道非你的道。”
“轉道重修,否則日後你尋回太上道心,二道於紫府內互不相容,必然征伐不斷,引得紫府破裂。”
重光頗覺荒謬:“前輩,且不說晚輩從未聽過太上道之名,便說晚輩修行何道,皆是由自己決定。若晚輩悟出紅塵道,又為何要尋一顆太上道心?”
“因我深知你之心性,若你記得,必不會甘心自己的道心遺落在外!”伏宿聲音不大,卻仿佛擲地有聲。
他定定看向重光,一字一頓道:“那些人,摧毀了你的筋絡,封印了你的本象,挖了你的氣運。你一點都不記得了麼?”
“轉世之後,你便不是你了麼?”
“金衍!”
金衍二字,如同洪鐘一般,瞬間,無數片段閃過,之前一直記不清的夢境,似乎突然撥開了一角。
那個莫名其妙的台子,和那些人。
那些人!
神識內的劇痛,引動了殘破的記憶,讓重光的臉色驀的變得慘白。
無數把鋒利的刀在他心口一遍遍地刺,疼得他難以呼吸,渾身發抖。
他的紫府,好像被人破開過,有人取走了他的東西。
與他血肉相連的東西。
他們取走了什麼?
為什麼,他會那麼難受。
嘴唇咬破, 血不斷地沿著喉間送上來,重光想伸出手按住胸腔,可心疼起來,仿佛無數刀片在裡麵狠狠地絞。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雙手緊緊交握著,啞聲道:“他們,取走了什麼。”
伏宿的聲音如同劍鳴一般冰冷銳利:“他們取走了你的道心,迫你倉促轉世。”
“轉世?”重光額角已被冷汗浸濕,他喉結滾了滾,“我是誰的轉世?”
伏宿臉上的傷感轉瞬即逝:“仙帝金衍,紫霄殿之主。”
曆經幾千年,你終於回來了,金衍。
漸漸的,劇痛褪去,重光依舊有些不可置信:“前輩所言,匪夷所思。”
世上之事,無奇不有,但是再沒有比今日他所聽到的更荒謬的了。
但是……若不是,那些記憶是什麼?
他此刻的疼痛和悸動又是什麼?
“吾不言謊。”
伏宿手一揮,便聞得一聲破空鳴嘯響起,竟是桃夭在應和他:“……蟠桃庚木,吾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