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闕兮一驚：“拘你於此？！有何目的，為了殺你？”
“……未必，那些石廟之像在香火鼎盛時曾不止一次護過孤魂魄”重光蹙眉，沉吟著說，“殺我與拘我之人，當不是一人。”
他轉世，當去往各地，但事實上他卻有十分之一的時間都轉世在這百味鎮。
這並非機緣巧合，若說有何特殊之處，便隻有此地供奉的石廟。
塗山闕兮轉過臉看向屋內，低聲問道：“可是凡間之人，怎會有仙帝神像？”
重光轉世之前深居簡出，仙界的那些小仙說不得都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這百味鎮又怎麼會有仙帝石像？
重光沉吟不語，輕輕地歎了口氣：“是啊，孤從未在凡間顯象，凡間如何知道孤的法相。”
說著他話語一頓，若說還有哪裡可能流傳他的法相，那便隻有……重光轉頭看向元重華。
元重華神色複雜：“……是。”
猜測得到證實，重光心中感慨，若說凡間還有一處能尋到他的法相，那便隻有昆侖修善齋了。
廟裡石像受了人間香火祭拜，通了幾分靈性，他的魂魄被衾壽派來的爪牙所傷，曾幾次在這的石廟裡療傷。
故而，他後來多轉世在這裡。
要是他記憶沒有出錯，老板娘說的斷崖……重光移開目光：“斷崖，孤得去看看。”
元重華臉色不太自然，深吸一口氣：“重光。”
重光撐起身重新回到坐位上，此刻他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不似之前那般蒼白。
他搖頭道：“孤需要去看看。”
元重華一頓，隻得默認。
菜陸續上齊了，房門再次關上。
外邊的一切隔絕在外，伏宿和元重華都不需動筷，塗山闕兮如同戲精上身，不由分說作勢要喂他。
他坐在重光身邊，慢條斯理地夾了不少送到重光麵前，眼睛裡帶著笑。
香氣在屋裡漫開，重光望著眼前的菜，有種放下筷子走出去的衝動。
他按住額角無奈道：“塗山闕兮，適可而止。”
他又不是真的七八歲。
“那可不成，我現在可是夫人，自然要做該做的事情。”
塗山闕兮將筷子中的菜放到碗中，神情自然。
他挑了挑眉，望著放冷氣的伏宿和神色複雜的元重華：“我呢，惡事做了不少，但凡能為你做一件好事，非天天嚷嚷得你頭疼不可。”
“不像某人，藏著噎著，被發現了還一臉心虛。”
本理直氣壯的語氣，到了最後一句瞬間變得酸溜溜。
“……”重光歎氣，“塗山闕兮，你不能少說兩句？”
我為什麼要少說，我與你認識晚，我吃虧。”
塗山闕兮一筷子將菜塞到重光嘴邊，嗤笑道：“這裡不是什麼幾萬年戰場相伴的深情，就是護了你十幾世的厚誼。我一個認識你不到百年的還不能說幾句話？”
重光按住額角，頗有些頭疼，他有種預感，這頓飯怕是吃不安生。
果然，塗山闕兮見重光一臉無奈，一股子無名怒火噌噌的冒了出來。
“怎麼，我說話都說錯了？”一股子委屈和惱怒混在一起，他猛的站了起來，看著重光，“你吃不吃！？給我張嘴！”
元重華見鬨得不像話，想要製止這場鬨劇，他按下塗山闕兮：“你讓重光自己吃。”
塗山闕兮本就覺得委屈，被元重華以按就更怒了。
“啪”
塗山闕兮恨恨將筷子一摔，嗤笑道：“看不慣，你出去等呀，反正你們現在都不打算吃飯。”
他轉眼一瞪伏宿：“想動手？真當我怕你不成？你敢在這動手，我就敢在這裡還手！”
“夠了。”
重光抬眸，眼中閃過慍怒：“你們要打要鬥，去其他地方！”
塗山闕兮見重光發怒，也知道自己剛才有些激動，他言語緩和下來看向另外兩人：“雖我不知道小師弟到底如何打算，但此刻他既然讓我們相助，我們這一路還得好好相處。至少，莫要傷了和氣。”
元重華沉默片刻，站了起來：“……我在外邊等你。”
伏宿也站起來，散發著寒意拉開了門：“聒噪。”
塗山闕兮見二人離開，拿起筷子對重光燦爛一笑，接著開始替他夾菜：“來，吃飯。”
重光撇了塗山闕兮一眼：“好話賴話你都說了，我還能說什麼，適可而止。”
塗山闕兮隨手將筷子一扔，將茶水倒給重光：“小師弟，你這是責怪我？是責怪我刺了元重華，還是那個不善言談的冰塊？”
“小師弟，你說要了因果，我便隨你尋到百味鎮；你要治仙界，我願下道心誓。”
他緩緩抬頭與重光對視：“你告訴我，我錯哪了？難道是因為你變小了，也開始辨不清了。”
“這些豈可混為一談？”
重光按住自己的額頭，放棄試圖與塗山闕兮講道理：“孤說一句，你便要回孤十句，孤還能說什麼。”
論胡攪蠻纏，得寸進尺，哪個比得過他。
“我此刻理直氣壯，難道還不讓我說？”
塗山闕兮有些得意，卻立馬沉下了臉：“我與元重華，伏宿不一樣，你這一次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能從仙界跌落，轉世五千年，再來一次我都不知要去哪尋你，你非得與我說清不可。”
重光歎了口氣：“莫要胡鬨，這是孤自己的劫難，非是你們的。”
這千裡劫難，本就該他一個人走，證道一途，從來孤絕。
塗山闕兮這次卻沒打算退讓，直勾勾的看著重光：“我就胡鬨，你自己說的活了四萬多年，長幼有序；那我年幼，你就不能許我胡鬨？。”
沉默片刻，塗山闕兮再開口時言語喑啞：“……還是，你覺得我不配做你的同道？”
重光歎了口氣：“破而後立，孤要先重證太上道，後再歸位。”
“破而後立。”
塗山闕兮喃喃，突然猛的看向他：“昆侖山的大陣，是你早就算好的？”
重光頗感好笑的搖頭：“孤又不是神算，怎能料到這麼多？不過是適逢其會，機緣巧合。”
他要是真的算的那麼準，就不會轉世了。
塗山闕兮眼珠子一轉，忽地抱住他：“小師弟，你看你現在一點修為都用不了，就不怕我把你搶走藏到沒人的地方如何？”
他似乎真的在考慮一般，將重光緊緊的攥住：“我這麼會騙人，你就不怕我我與清均聯手騙你？”
“現在下手可是好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越說越不像話”重光無奈搖頭，掰開對方的手，回到桌子上拿起飯碗，“等孤吃完，也不要動手動腳。”
塗山闕兮被晾在原地，哭笑不得：“喂，你這就過分了，我剛才的戲不好嗎？看都不看。”
重光將飯默默扒乾淨，不理他。
“小師弟？”
“重光！”
“你現在和搭了個戲台子一樣，孤看了覺得難看。你若說真話便不會如此。”
重光放下筷子，歎出今日不知第幾口氣：“以你那張利嘴，若說真話，鐵石心腸都被能被你說動。”
塗山闕兮微微一愣，心頭像是被什麼微微撓了一下，立刻柔軟下來。
他抬眸看著重光：“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