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弟兵敗北祈郡,全軍覆沒的消息,讓朕甚是心痛……”偌大的紫宸殿中,高坐龍椅之上的少年雙眉蹙著,麵色微微發白,透出些病態來,他神色疲憊地用手肘支著腦袋,冠冕上悠悠地垂下幾串玉珠來,“可大燕已經承受不住第二仗了,所以……和談使?你可將南楚的和談書帶來了?”
南楚的使臣正微微頷首立在階下,聽聞,立即將卷軸攤開,略仰起頭,偷掃了眼底下無聲的大臣,念道:“貴國將士們英勇無比,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卻仍衝殺不退,吾皇甚是感慨萬千,今派遣使臣前來,一為體諒貴國因去年秋收不豐而餓肚子的黎民百姓,二也是為了悼念因那一戰而死的將士。”
和談使正讀著,忽而頓住了,又道:“吾皇宅心仁厚,一不用金銀珠寶,二不需糧食稻米,隻需貴國一表和談心意即可。”
不用明說,眾人也該明白了南楚的意思,他們是想讓北燕派質子過去,也算是鎖定住了往後北燕有可能的進攻,這可以說是最討喜的,也可以說是最不討喜的。
永和帝的臉色愈發的蒼白,扶在龍椅上的手微微顫抖著,卻硬是擠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半晌才開口問著:“眾卿可認為有何不妥的?”
“陛下。”禮部尚書權然沉聲走出,“臣認為沒有什麼不妥當的。”
永和帝扶住額頭,偏頭看向權然,“那權卿可得替朕想想,朕該派誰去呢?”
“南楚肯來和談,是我大燕的福澤,宜王殿下、慶王殿下、齊王殿下以及文王殿下在朝中皆有要務在身。唯有七殿下未曾冊封。”
戶部侍郎陶未謀麵色極為嚴峻,急步走出:“陛下,這萬萬不可啊。”
“有何不可?”
“七殿下年紀尚小,南楚風雲莫測,怕是……”陶未謀還未說完,權然猛得抬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請陛下親自決策!”
“權愛卿說的有道理,陶愛卿想的,朕自然也想過了,朕自是會護著他。”永和帝戲謔的眼神掃過眾臣,終於定格在了一個有些縮瑟的身影上,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七弟可在?”
許望帝在朝臣中不知所措的張了張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永和帝,卻正好對上他那灼灼的目光,隻好裝作鎮定自若,挪著步子走出來:“臣,臣,臣弟在……”
真是奇怪的感覺,就像回到了孩童時在學堂被先生提問那會兒。
永和帝麵帶中笑意,眼神卻淩厲得要看死人一般,許望帝全身都冒著冷汗。
“七弟?”那聲音似乎在引誘獵物上鉤,“你過來些,讓朕瞧瞧。”
許望帝隻覺得整個紫宸殿都壓在了他的肩上,壓得他難以呼吸,整個紫宸殿似乎隻有他的呼吸般,他隻好小心地挪動雙腳,來到階前。
許久的沉寂。
“七弟?剛剛說的,你都聽見了吧,你可願意?”永和帝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似不經意間的問道,“待你及冠,朕將你接回來,好不好?”
“臣弟……”許望帝如同受了驚的幼犬,急忙得不住地點頭,“自然,自然……自然是願意的……願意的……”邊小鳥啄食般地點頭,邊紅了眼眶,發顫的聲音中帶著些哭腔。
又是許久的沉寂,除了許望帝的努力憋著的輕微的抽泣聲,誰也沒敢動一下。
“嗬。”永和帝靜默著,望著麵前這個委屈的少年,忽得冷哼一聲,大袖一揮,一聲不吭地起身。
一旁的太監急忙傳喚著:“退,退朝!”一邊討好地轉頭和永和帝說著什麼。
許望帝聽著身後的竊竊私語,不敢動一下,卻猛得感覺到有一隻手落在了他的腦袋上:“好了,乖,彆哭了。”
一見著他,許望帝鼻子一吸,“哇——”地哭了出來,宜王隻好緩和的拍著他顫抖的肩膀安撫著。邊抬眼看去,永和帝又裝出了那副病弱的樣子,也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們,宜王半眯起眼,兩束充斥著寒意的目光正好對上,卻又像躲避鋒芒般轉開視線。
“那是你皇兄,怕什麼,彆人不知道,我還知道呢,他小時候還尿床,你看我們小望帝,尿過嗎?”
“……”許望帝尷尬地瞄了一眼高階上的人,“四哥…這不好吧……”
“所以啊,”宜王放緩聲音,“乖,彆哭了。你看你做過幾年就二十的人了,怎麼還說哭就哭呢?”他將手按在許望帝腦袋上揉了揉,邊帶著他向殿外走去,邊側頭不屑地瞥了眼王座前的永和帝,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些什麼。
“裝得不錯,夠把你皇兄氣吐血了。”宜王笑嘻嘻地摟著已經緩過勁的許望帝,“我說的沒錯吧,你一哭,哪怕他看的出來你是裝的,他也不敢罵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