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孩子跌跌撞撞地走過去。
他被人抱了起來。
被抱起的那一刻,他眼眶又濕潤了。
“乖……不哭了。”
對方寵溺地允許孩子把腦袋埋在他的肩窩裡。
“你是……神仙嗎……”
許久的哭泣後,是一句小心翼翼疑問。
“你覺得我是,我就是。”
人影聲音帶著安撫的語氣,輕聲回答。
“你能救他嗎……”
“可以。”
孩子驚喜地抬起頭。
“但是有條件。”
人影的聲音像是在和孩子玩遊戲。
“什麼……條件?”
“你見過你哥哥買東西嗎?”祂說,“你讓我救他,就是在我這裡買東西。”
“你要錢嗎?”
“錢對我來說沒什麼用。”
“那你要什麼,我給你去找。”
“……”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
“小家夥,我想要的,就在這裡。”
“哪裡?什麼東西?”
孩子有些著急。
“彆急。”
“他就在這裡。”
孩子向著四周望望,不知祂說的是什麼東西。
對方被逗樂了。
“就是你,小家夥。”
“我?”
“你。”
“要我什麼?”
“這個……”
他想了想。
“先欠著,等以後再說吧。”
“那你能救我哥哥了嗎?”
“可以,但我們得說好,你不能反悔。”
“要拉鉤嗎?”
“不用,用我的方法。”
他輕輕捏著孩子的左手,一絲光芒從無名指鑽出。
孩子怔了怔,覺得有什麼地方變化了。
他被“神仙”抱著來到床邊,被小心地放在地上。
再次看向哥哥手上的傷口。
他竟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沒有觸目驚心,沒有驚恐,沒有慌亂。
隻覺得平靜得異常。
“我怎麼了……”他歪著頭問“神仙”。
“沒什麼,隻是把我情緒的一部分和你做了交換。”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不,這是利息。”
孩子想起前幾天在數學書裡看到的,想了想似乎有道理。
“你的情緒就是這樣的嗎?”
“嗯,我感覺不到彆的情緒,所以很好奇。”“神仙”似乎笑了,“現在我能感覺到了,這是我從你身上拿來的一部分欲望和感情。”
孩子低著頭沉思。
他本就早熟,又聰明,先前的他還有孩子的樣子,現在卻像個大人。
“放心,這種無欲無情的感覺,隻是有時的,不是持久的。”
“它剛進去,正在適應,這隻是一小部分,隻是有時候會出來。”
“那它什麼時候會出來?”
“這個我也不清楚,得你自己去尋找規律。”
光圈在施晨身上散開,孩子再次把手指伸到對方鼻下,這次,有了呼吸。
他卻完全不欣喜。
“謝謝。”
他轉過頭。
“不用客氣,小家夥。”
“神仙”似乎笑了,祂的手抬起來,拂過孩子的臉頰,把額頭抵在對方的額頭上,蹭了蹭。
“你會去哪兒?”
“我就在你身邊。”祂笑道,“隻是你看不見我,我會保護你的,小家夥。”
“那麼,下次見。”
“下次見。”孩子眨了眨眼。
“神仙”消失的那一刻,施晨醒了過來,他迷迷糊糊,感覺忘了什麼,抬頭便看見孩子站在床邊。
“哥哥。”
“抱歉,亦難,哥哥睡著了,晚上想吃什麼?”
“隨便吧。”
孩子不想讓對方看出不對勁,轉過了頭。
“我還有點作業,先回房間了。”
在一瞬間,施晨隻覺得孩子的眸子裡靜如死水,漆黑得看不出半點情緒。
他覺得自己眼花了,並沒有懷疑。
“好久沒抱你了,小家夥。”
“你不抱抱我嗎?”
施亦難仰著頭垂下眼眸。
“算了。”
那個“神仙”輕笑,指間冰涼得不像是活人,觸著他的後頸,抵著後頸根部突出骨頭。
祂低低的“嗯”了一聲,湊過去用鼻尖蹭了蹭。
“你不抱抱我嗎?”
施亦難仰著頭垂下眼眸。
“算了。”
那個“神仙”輕笑,指間冰涼得不像是活人,觸著他的後頸,抵著後頸根部突出骨頭。
祂低低的“嗯”了一聲,湊過去用鼻尖蹭了蹭。
“不疼了吧?”
祂的聲音和多年前一樣,哄小孩一般。
“乖,沒事,彆怕,我在。”
施亦難扯了扯嘴角,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的心臟在那一刻震動了。
他順勢把腦袋抵在對方冰涼的肩頭。
眼眶有些濕潤了。
眼尾泛紅。
他強忍著淡淡地回答祂。
“我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嗯。”
身側的落葉終於由於萬有引力的作用飄落下來,落在掌心裡,被碾碎。
他順著原路回去,遠遠望著韓江,他不走過去解釋什麼,就遠遠地看著。
他望著黑夜中那個人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施晨兩次死亡的樣子。
一時間,歲月的光影奇特地重疊交織在了一起。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究是要失去的。
“哥哥,你要離開我了嗎?”
“你彆離開我好不好?”
在這潺潺歲月中,似乎誰都會離開他。
他從沒有真正擁有過,卻已經慢慢接受了離彆。
似乎隻有那位“神仙”,從未離開過。
睫毛微動,眉頭蹙起。
一雙情緒不明的眸子隨著眼前的由暗轉明安定下來。
他收了傘具,順著平時的暗道悄無聲息地進入明王府。
府邸內極為安靜,沒有平時那般有煙火氣。
推開地磚,他撣了撣手,就聽見了身後有人說話。
“許公子……嗚嗚嗚……您總算來了,王爺他……他……”說話的正是一直跟在宋明初身邊的下人,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很是淒慘。
“……”
許望帝突然就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我來看看。”他定下心,“你先彆哭了,彆把士兵招進來。”
“好……”
“那種茶葉還有剩下的嗎?”
“有啊……王爺猜到您會來,就讓收起來了。”
他領著許望帝,來到一邊的角落,抽出一塊凸起的磚頭,把裡麵塞著的盒子拿出來。
盒子與牆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許望帝的眉不由得皺了起來,彎腰把盒子撿起來。
他一見那種茶葉,就愣住了。
“帝兒。”
“四哥,我可以不喝了嗎?”
“你不喜歡嗎。”
“我……”
“喜歡嗎。”
“喜歡……”
“喜歡就喝完。”
這是……
他打開盒子顛了顛。
這絕對不是那天的茶。
他還小的時候,宜王曾沒日沒夜地讓他辨認茶葉,讓他記住每一種茶的色澤味道。
“他從哪裡弄來的?”
“……從……市麵上買來的……”
手上這隻盒子裡的茶葉,是北燕皇室特供的。
從未流傳去民間過。
許望帝不知道的是,這是許笙帝生前最喜歡的一種茶葉。
他轉過頭。
他在騙人。
他沒有立即揭穿這易碎的謊言,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你先出去吧。”
這是……背叛了?
他等著人出了門,門“咣當”地關上,他靜了片刻,轉過頭去。
“陛下,這裡是南楚,想弄死我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