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動作太過於親密,他著實有些不太習慣。
“好了,我先走了。”他彆過腦袋,一側身躲開,淡淡道。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不絕於耳,震耳欲聾,許望帝頓住了往懷裡掏錢的姿勢,轉頭看向街邊的孩子們,那群孩子為首的膽子大得很,站得離鞭炮很近,盯著那炸裂的鞭炮吃著手中的糖葫蘆。
“這群小家夥啊,年年這樣。年味兒都是他們炸出來的。”店主人注意到他的視線,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那幫嬉笑玩鬨無憂無慮的孩子們,遠遠地喊上一句,“哎!你離遠點!小心大過年的衣服上炸得全是灰,給你來個大洞!”
“不會的!”那孩子滿不在乎衝他擺了擺手。
“小心被你娘給揍了!”
孩子一愣,雖未說話,但後撤的動作已表明了一切。
許望帝和店主人同時笑出聲來,店主人笑得上接不接下氣,手撐在平麵上指著那個孩子邊說:“他啊,年年炸鞭炮,衣服上都沾灰,幸好明天是春節才穿新衣,不然他現在退後,來不及!就去年,這小子新棉衣上被鞭炮給炸了個大洞,被他娘揍得整條街跑。”店主人熱情地講述著,許望帝從懷中取出錢給他,手中捏著熱乎乎又軟糯的糕點吃著。
“好了傷疤忘了疼,今年指不定又要被他娘給罵了,小孩子就是這樣,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但可愛還是可愛的。”店主人拿著抹布擦拭著台麵,邊說著話。
“他至少有母親在身邊吧……”許望帝口中喃喃自語。
“什麼?”店主人沒聽清。
許望帝意識到自己把心底按捺的話說出來了,慶幸店主人沒聽見,局促地笑笑,問:“他們這樣在彆人家門前炸鞭炮不會被人罵嗎?”
“怎麼會呢?”店主人搖頭,“您是外地來的吧?他們這樣炸已經成為約定俗成了,算我們這裡的一個習俗。”
“習俗?”
“是啊,那些家門前冷冷清清的,要麼就是家中人不在,要麼就是人丁稀少,要麼就是家中人未起,什麼情況都有,孩子們拿著鞭炮讓這節日裡添了不少喜氣和煙火人情味,讓晦氣都炸掉,把晦氣趕走。”店主人指了指那群孩子,“那幫孩子年年都炸,把我們這條街的生意也炸起來了,來的人多了,也熱鬨了,賣出的東西就多了,什麼汙穢啊,不喜氣不和氣的全都沒掉了。”
許望帝明了地點了點頭。
“這大過年的怎麼不回家去?”店主人關切地問。
“在這裡有點事,回不去。”許望帝聲音淡下來,笑容中帶著苦澀。
店主人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兩鬢斑白,家中許是也有和他一般大的孩子,許是感同身受,有些心疼地彎腰從小車下的櫃子裡取出來一串臘肉塞給他:“拿好,我自己醃的,不值錢,好好過年,在異國他鄉可彆委屈了自己。”
“這……”許望帝連連擺手,動作略顯倉促,“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店主人見他始終不肯收下,思考片刻後歎了口氣,“這樣吧,肉和糕點一個價格,算賣給你的好不好?”
那怕是按照糕點的價格來算這肉也是便宜了很多,許望帝望著店主人,看他一片好心,隻好按照這個價格將肉收下來:“那謝謝您了。”
“你這孩子啊……”店主人看著他直搖頭,“有便宜占還不快點收著,給錢才拿,怎麼跟我家那小子一個樣,沒點心眼。”
許望帝衝他善意一笑,下一刻耳畔邊響起更盛大熱烈的劈裡啪啦聲,回頭一看,那幫孩子又在一戶人家前點上了鞭炮,絲絲白煙縈繞而起,空氣中充斥著硝煙的氣息,他下意識愣住,恍惚間,一種莫名複雜的情緒由心臟蔓延開來。
他從小被關在宮中,大了被關在宜王府中,雖沒人限製他的自由,但他的二哥和身邊的大臣話裡話外都警告著他彆亂走動,他幾乎從未見過民間的年,他曾經以為這股硝煙的氣息隻會在那刀劍無眼的戰場上出現,彌漫,那代表著你死我活,戰爭與離彆。他到此時此刻才知曉,原來它的出現不隻代表著戰爭的來臨,沒有死亡,沒有離彆,有的是闔家團圓和那歡聲笑語。
這個節日普天同慶,許望帝忽地記起許傾故的生辰好像就在這天,這就好似全天下的人們都在慶祝著他的出生,為他而慶賀一般。
一時間,他隻有羨慕。
告彆了店主人,他繼續沿著街道往前走著。
街上人來人往,人們無一不是微微綻放著笑容,有的同身側的人聊著天:有的緊走幾步抓住前麵人的衣角兩人相視而笑,麵上略有驚喜之色,看來是熟人相遇;有的一男一女站在小車邊挑選著新衣服的底襖,看著棉絨的大小,許是給家中的孩子挑選的。
一路走去,街景繁華,人聲雖不算是鼎沸,但也是熱鬨喧囂,人人悠閒相樂,自在舒暢,這不同那清冷威嚴的宮殿,也不似靜得連宮女下人的呼吸聲都聽得見的樓宇。
原來在宋子朝的治理之下,家國安康,人們是那麼安居樂業。
他原本那堅定不移的內心出現了罕見的動搖。
許望帝晃了晃腦袋,瞧了眼手中提著的的臘肉,心想還是先將肉放回明王府再出來散散的比較好,於是便加快了腳步,可沒成想路過書鋪的時候被人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