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昧這邊隻是吃了一驚而已,禾亞緒的反應要劇烈得多。
那把光刀從他手裡脫落,哐當一聲,光刃熄滅,隻留刀身落在地麵上。神態可怖的海豹扭頭朝自己的主人看去,發現禾亞緒狀態不對,正想回到他的身邊,卻突然被衝出來的什麼東西死死咬著喉嚨。
“嗷——”低沉的怒吼聲因為撕咬的動作而含糊,卻一點也不減少威懾力。全身毛發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巨大虎獸快如閃電衝了過來,以居高臨下的動作壓製住禾亞緒的精神體。
形態奇異的海豹痛苦地張開嘴,鋒利而密集的尖牙顯得格外明顯,卻哀哀的慘叫著,對老虎在自己喉上撕開傷口的動作無能為力。
精神體的搏鬥凶狠而快速,在星一邊倒的壓製之下,海豹很快就支撐不住,身形撕裂成無數個光點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時砂呢?”禾亞緒此刻顧不上自己的精神體,黎時初的出現明顯讓他方寸大亂,臉色比流著血的叁叁還要蒼白。
但黎時初並不理他,隻快步走到白昧身邊單膝跪下,著急地牽起白昧的手。黎時初的身上還裹挾著瑚星室外的寒冷氣息,衣袖與手都涼涼的。
“啊,我沒受傷……這些血是叁叁的,他救了我。”
未成年的普通小孩為保護自己而受傷,這樣的事實讓白昧感到尷尬和沮喪。身邊的叁叁安慰般地拍了拍他,就像之前白昧安慰自己那樣。也許是那枚藥起了作用,叁叁手上的傷口已經止血,甚至有了愈合的跡象。
黎時初卻對這樣的事實鬆了口氣,看起來是由衷的慶幸。已經散去金色光芒的星湊了過來,又變成了幼虎的模樣,正輕輕舔舐著白昧手上的血跡。溫濕的觸感讓白昧感覺有點癢。
他有點想提醒哨兵和他的精神體,現在需要關注和治療的是自己身邊的未成年,而不是什麼事都沒有的向導。但黎時初認真確認了白昧沒事後便重新站起身,隻敷衍地拍了下叁叁的肩便算對這孩子的全部安慰。
白昧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叁叁,想向他解釋黎時初平時不是這樣的。但叁叁對黎時初的態度完全無所謂,等確定手上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他便伸手去夠身後的架子。
原來他當時把小花藏在這裡了。
“你、你把時砂怎麼樣了?”
禾亞緒還在追問黎時初。黎時初自始至終沒有正麵回答,隻默然地撿起地上的那把光刀刀柄,重新將刀刃點亮。
白昧心頭一緊,從那沉默的動作裡解讀到快溢出來的殺氣。黎時初他不會也想給禾亞緒來上一刀吧?
這都算什麼事?帝國二皇子三皇子和緒家獨子在瑚星這個鄉下星球互毆互砍?不行不行,太離譜了,絕對不能變成這樣。
現在的所有事都還算是禾亞緒與時砂狼狽為奸尋滋挑事,在法庭上毫無辯護空間的那種。但如果黎時初現在出手砍上一刀的話,就真不好說這件事的性質了。
白昧伸手拽住黎時初的衣角,想阻止他。入手的觸感卻和預想中相差太多。滑而黏膩的奇異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看自己手指上所沾到的東西。
顏色太熟悉,味道也太熟悉了,是快要凝固的血。
白昧怔住了。
他們當時在旅店門口分開,是因為有個哨兵阻止他們進去。那個哨兵他們都認識,名叫時砂,是黎時初的哥哥。於是黎時初獨自拖住時砂,給白昧提供了進入旅店的機會。
而現在,黎時初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傷口,而且還順利地和自己彙合了。他的衣擺全是深色的血,那麼……
禾亞緒的明顯也想到了這些血的唯一來源。他露出難以置信的錯愕表情,接著衝上來拽住黎時初的衣領,嘶聲力竭地衝他嘶吼:
“你到底把時砂怎麼了?你個瘋狗!”
“我如果是瘋狗的話,那你是什麼,小偷?”
黎時初語氣平平,與其說是挑釁,更像是敘述什麼事實。而在聽到“小偷”這兩個字時,禾亞緒露出應激般的反應,麵無血色地鬆開了手,囈語般地喃喃:
“你知道……?怎麼可能知道?”
什麼小偷?白昧對此一頭霧水,但禾亞緒在慌亂之下的第一反應卻是看向白昧,又心虛般地立刻收回目光。
他這樣的反應反而讓白昧在意起來。黎時初說的“小偷”難道確有其事?是隱喻,還是真的有什麼灰色交易確實存在?
重重疑惑之下,他忘記了拽住黎時初的事。黎時初將那把刀在手裡轉了一圈,劃出漂亮的刀影,隨即毫無預兆地往前一擲。
直向禾亞緒而去。
我靠!白昧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在一瞬間想了遍最壞結果,如果黎時初真的把這把刀插進了禾亞緒的心臟,那、那……白昧想不出具體的結局會怎麼樣,反正中央星係肯定要大震動一遍。
幸好黎時初還有點方寸,那把光刀擦著禾亞緒的臉邊而過,切斷他一大縷的長發。大概是沒反應過來,禾亞緒一點躲閃的動作都沒來得及做,棕色的頭發已經散落在地上。
向導低頭看了眼自己被割下的頭發,再抬頭時表情漠然地看向黎時初。
“大不了你就殺了我。”
他語氣認真地說。
“不行。你得先陪我回首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