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的色彩(二) “學長很羨慕他嗎?……(2 / 2)

黎時初凝視著他的表情,像是要把白昧每一個細致的動作都看在眼裡般認真,突然輕聲說:

“學長很羨慕他嗎?”

“……啊。”

白昧對話題飛速跳躍有些迷茫,更多的是隱秘情緒居然被看出來詫異。他放下星腦,把手搭在星毛茸茸的肚子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嗯,不如說是向往吧?叁叁說他和家人生活的時候很開心,我想知道那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家人啊……”

他露出悵然的表情,然後突然意識到黎時初和白之宜是同班同學,慌忙解釋道:

“呃,我不是說我的家人都不好。反正白之宜是個好孩子。”

怎麼解釋都很奇怪,那彆扭的兄弟關係一時之間無法向黎時初解釋清楚,白昧隻能誠摯真心地給白之宜說好話:

“他真的很好,隻是我們相處的時候……我們有點不適合做兄弟。你應該也聽說過我們家的事。”

白昧為自己無法說清的話語到絕望。幸好聽自己說話的是黎時初這個性格好的哨兵,要是換個其他的同校同學,分分鐘就有“白家真假公子水火不容對彼此恨之入骨”的傳聞傳遍全校。

黎時初壓了壓情緒,儘量維持住語氣的心平氣和:

“學長小時候被人和白之宜對調,一直到快要成年時才被重新帶回白家,是嗎?”

“是啊。”

白昧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動作輕柔地撫摸著膝上的幼虎。“反正是出了各種意外嘛,當時白宗……父親他也沒發現自己孩子被調換了、呃,之類的。”

這樣牽強的解釋,連白昧自己都說服不了。但沒有辦法,他當時被告知的就是這樣一個荒唐的故事,這就是他的人生。

在基因技術如此發達的現在,在全宇宙最安全的首都星,在多少還算個世家名流的白家,獨生子居然被一個普通人所調換了。

而白宗祐和青娜在十幾年裡居然真的渾然不覺,直到後來賈斯為了要錢找上門,兩人才赫然發現白之宜居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真的是這樣嗎?白昧不知道真相,隻是以這樣粗糙敷衍的故事涵蓋了他那與賈斯互相折磨的童年之後,他就被接回了白家。

白宗祐討厭他,青娜故意忽視他。白之宜不知道該怎麼樣麵對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調解白昧和父母之間的僵硬關係,他不知所措,也隻能回避這畸形曲折的關係。

在白家,尚且能如此維持著虛假而隨時會崩潰的和平。而在回白家之前,白昧和賈斯一起生活,更是由表及裡的狼藉。

在戲劇性而荒誕的人生裡,白昧從來沒體會過和父母相擁的感受,也沒有體會過與兄弟姐妹自在談心的感受。與家人的血脈更像是一種詛咒,讓白昧在顛覆性的變化間往返,從一個沒有親情的家庭抵達另一個沒有親情的家庭,疲於奔命。

而從單身酗酒的貧窮普通人到哨向世家的夫妻,這之間距離又不止是疲憊而已。被迫跨越的階級和圈子都會成為紮在身上的荊棘,時至今日,願意與白昧交好的同學也不過寥寥。

“我沒辦法想象父母的陪伴會是什麼樣的,倒是弟弟比較有可能,畢竟白之宜是個好孩子。如果我們不是在這種可笑的烏龍裡相遇,我們應該能成為真正親密的兄弟。”

因為談到了這樣奇怪的話題,現在的氣氛有些過於凝重了。

星翻身坐了起來,溫柔地舔舐著白昧的手,像是溫熱的安慰。黎時初的頭低著,黑色的頭發遮住了眼睛,白昧看不清他的表情。

白昧知道這個時候該用玩笑話調解下氣氛。但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終抿著苦澀的笑意,讓漫長的沉默淹沒了這段徹底跑題的談話。

白昧以為這樣也可以算是結尾,這段談話已經可以到此結束。他輕輕呼了口氣,打算轉換心情,繼續整理手上關於“海蘋果”的材料。

卻突然聽到黎時初的聲音。

“不是的,你已經……”

哨兵的聲音罕見地發著抖,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情緒壓抑著的顫動,那樣破碎的聲音讓白昧的心都隨之一顫。

但黎時初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屋門已經被人推開,叁叁帶著小花走了進來。自屋外而來的氣流攪動了這片空間凝重的氛圍,像是風吹滅了燃燒的火光,連煙霧的痕跡都消散不見。

“小花她答應了,你們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就好了。我會好好翻譯的。”叁叁坐在了他們的對麵,把手裡的蘋果龜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太好啦,謝謝你們。”白昧笑著道謝,打開之前準備好的提綱。明明已經該進入狀態了,但他腦海裡依然還盤桓著那句顫抖的半句話語。

黎時初本來是想要說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