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千金的裂鑽石被青鼠擲在了地上,禾亞緒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先不說這枚石頭到底有多值錢,看這家夥之前護住它的樣子,怎麼都該是親友的遺留物才對,她為什麼能說扔就扔?!
他惴惴不安地環視周圍人的表情,而白昧欣慰的笑容像是一根刺狠狠地紮進了禾亞緒的心臟之中。
“你騙誰呢?!”慌亂與惱羞成怒的情緒交織在一起,禾亞緒朝青鼠大吼著,傾斜著自己的怒火:
“像你這種普通人哪來的資格拋棄裂鑽石?那可是給引星帶來無數金錢,全世界都神魂顛倒的精神力寶石!”
但青鼠並沒有被嚇到,而是冷靜堅定地繼續說:
“我想要拯救的是青石村,而不是這些石頭,更不是這些精神力。”
或者說,她所有在石頭上所花費的努力與堅持,都不是為了石頭本身,而是為了當年那個與自己一步之遙、便生死兩隔的少年人。
青狗向自己展示的青梅石是美麗的,也許就像禾亞緒所說的那樣,自己為那抹青色曾經“神魂顛倒”過。
但那也隻是一種顏色而已、一塊石頭而已,怎麼可能是在無數次絕望無數次落淚之後依然咬牙堅持的理由?
人類偏愛於某物,大部分都是因為物件上有著與他人的羈絆以及由此而生的回憶。
那枚石子是青狗贈予自己的最後的禮物,青鼠把它當作護身符,無論它是漂亮的青梅石、黯淡的石塊還是名貴的裂鑽石,都不會改變青鼠對它的態度。
但當她意識到這枚石子也是間接害死青狗的凶器時,也就可以決絕地將其扔下。
青鼠並不能理解眼前這個棕發棕瞳的人為什麼如此驚怒。他的話語裡透漏出一種對精神力異樣的追求與恐懼,就像是被精神力的存在所降維打擊過一樣。
但這又怎麼可能呢?精神力是精神力,普通人是普通人,就算知道了有那麼偉大的存在,普通人的生活也依然偉大。
青鼠並不懂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並不知道他與這幾個預定的買家是什麼關係,當然,她有更需要在意的事情。
“我先走了!”
青鼠匆匆地離開了,從她離開的方向上看不出她的目的地,也許是那間堆滿了黯淡石頭的倉庫,也許是正休息著她親友們的臨時庇護所。
但白昧已經知道她的選擇。他目送著青鼠離去的背影,心裡默默祝福她能成功。但一邊的禾亞緒卻一直在發出毀人心情的動靜,看得出他難以置信而憤怒。
白昧收回目光,看向這張與自己有過太多牽扯的臉:
“禾亞緒,你還不懂嗎?就算精神力存在,人也依舊存在。”
黯淡的石頭們不會因為璀璨寶石們的存在而消失,更不會因此而失去自身的價值。
世界上的石頭們有太多太多,雖然引星把石頭當做是珍寶,但也有無數星球將石頭作為建築的材料,成為那些並非是膠囊式建築的傳統建築的一部分。
說到底,宇宙如此浩瀚,星球如此眾多,所有的石頭都有容身之處。
“人也依舊存在?那我呢?被精神力迫害成這樣的我又該怎麼解釋?誰是殺害了我的人生的凶手?”
“……難道不是你自己嗎?”
白昧的手縮緊了一瞬,隨即又放開。
引星的風並不溫柔,星裂的存在讓這片大地上的風帶著直截了當的風格。禾亞緒仰視著看向白昧,棕色的發絲被風吹起又垂下。
是禾亞緒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死路。
也許是佐源緒的影響,也許是他自己的性格使然,禾亞緒隻能狹隘地看到精神力這一個方向,精神力等級的單向數值變成了他人生逐步逼仄的理由。
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成就、所有的情感全部被他歸因於精神力。因為白昧精神力太高而嫉恨他,反噬得到的洋洋得意,在看到白昧失去精神力卻依然過得很好時,便成為紮在自己心臟上的一把匕首。
把精神力當成是這個世界的唯一維度,難免會陷入精神力所帶來的絕望。
到現在,禾亞緒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禾亞緒愣愣地看著白昧,這張讓自己痛恨了一輩子的臉。他拚命地回想,試圖回憶起在第一次見到白昧時,在精神力的壓力之外,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啊,他想起來了。
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花園裡的紫色玫瑰在微風中搖曳,光翩躚在那瑰麗的紫色之間,也沒有遺漏白昧那雙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