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畫布上，亮彩色線條回旋交錯，形成一個巨大的逃逸漩渦，下方是一座古老莊園，雜草叢生，幾點幽火閃爍。——《破布列芬》

今晚，城堡主人將在名下莊園舉辦菲尼斯盛宴，邀請七度的居民一同慶祝。

冷光細細碎碎地灑在螺紋地麵，透著靜謐的藍。休息室裡，大魔術師靠著軟枕，尾巴輕輕一掃，白金色請柬與玫瑰全進了垃圾桶。

十一點整，叱鴉整理好著裝，勾了一隻燈侍，登上鮮花簇擁而成的高台。他挺了挺胸脯，黑色眼珠透過喙上掛著的鏡片環視了一圈後，用羽毛裹住話筒下拉。黑色網麵以此泄漏細微紅光，對照模仿出嘶啞之聲。

“歡迎，各位尊敬的來賓。”

台下，一處少有的隔絕了聲音的偏僻之地，放著一口冒泡的魔藥鍋，黑袍女巫一邊往裡加蜘蛛腳、黏蜴尾巴，一邊舉起酒杯和路過的精靈族致意。支架旁的闕骨鳥不感興趣地低頭，叼了隻裹著蛾粉的櫻桃吞下，果實在骨架裡咕咚滾了一圈，消失不見。

與斑斕夜色不同，淩駕天幕的漩渦中心不斷扭曲，塌縮，在眾人看不見的視角，四周的顏色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消失。

梧桐樹下，銀色獨角獸低著頭，脊背不自然彎曲，以詭異的姿態盯著腳下的落葉。

細微的紫光在它的眼角膜閃過。

地上紅的、綠的、黃的葉子，都被一陣風刮了起來。

許多黑色的、長的信子從夜色裡伸了出來。

一片遲遲未落的紅葉，在空中打了一個璿兒，被戴著黑色手套的纖細手指夾住，又鬆開，一團鬼火就浮了起來。背後的幽靈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伸手把鬼火攏過來，卻被突然躥起的火焰燙得嘎吱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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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藍大海上空，成片的棉花雲快速移動著。

長著翅膀的大魚躍出了水麵，海風就著它吐出的腥鹹氣息，不容置喙地鋪進頭頂的大片描白。一朵雲的尾巴躲開，冷風就吹在了完全暴露出來的粉色兔子身上。

平躺的姿勢被吹得一邊倒，兔子半睜開迷糊的眼，就著餘溫滾了一圈，四肢不耐地伸展。

【警告！考生方小圓脫離規定區域，請儘快返回考場，否則視為自動棄權】

沒有溫度的電子音單調地在她腦海裡重複著。

和係統鬥智鬥勇多年，方小圓早就學會了在死亡線上反複橫跳。

無視視網膜上跳出的鮮紅色字體，方小圓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從腹部的百寶袋裡摸出一麵小鏡子，複古雕刻搭配針葉吊墜，撲哧著小翅膀圍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誇主人如何美，毛色如何有光澤，滔滔不絕且半句不帶重複地阿諛。

安眠咒帶來的殘餘困倦讓她止不住地點頭入定，棕枳色的光又像螺旋槳一樣呼啦轉個不停，頭昏腦脹附帶眼睛疼得酸爽。

“停——！”

鼻子呼出一口氣，方小圓坐起身，粉嫩的指甲對著空中來回勾了兩下，小鏡子立馬屁顛屁顛地飛過來，然後瞬間被掣肘。

像玩橡皮泥似的把變軟的小鏡子一頓揉搓，彈回去，揉吧揉吧，繼續拉扯。

“主人，主人我錯了……”小鏡子掙紮不出，隻能嗚嗚哀嚎。

“把之前的畫麵調出來。”

“馬上，馬上，主人我……你先……嘔……”方小圓一下子鬆了手，小鏡子被甩飛出去。

接著，海裡傳來“撲通”一聲。

陽光明媚，風和秀麗，四度的雲停在一度的天上。

毛發和耳朵裡多餘的水已經蒸發殆儘，全身上下都被烘烤得暖洋洋的，輕易又勾起了方小圓腦子裡的瞌睡蟲。為了提神，她隻好往三瓣嘴裡放了根乾草，眼睛一眯一睜，草管很淺地移動著。

補著破碎的玻璃心的小鏡子蹭了蹭鬆軟的棉花雲，委屈巴巴又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主人，那眼神，實像是在看某個外麵裹著點纖維，裡麵卻隻剩了朵花的空心大蘿卜。方小圓輕飄飄瞥了它一眼，咕咚把心咽回去的小鏡子蹭的一下乖正懸浮到她麵前，背後的花紋歪歪扭扭地堆擠向發光的前鏡麵，最終形成一個反向搜索符號。

耳朵稍稍立起，方小圓毫不猶豫地把爪子放了上去，眼裡的光影隨之跳動——

褐色雲霧熙熙攘攘，跟著金燦燦的南瓜車從這頭鼓搗到那頭，在被路蟻體壁上的帶毒微毛射中第四次後，才呼嘯而去。

車內的燈光暖淡，軟囊上的白毛兔子抱著同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型南瓜燈舒服地翻了身，呼吸與心跳有條理地均勻起伏著。在她的斜對麵，裝著褐色不明物的特製嶠瓶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拎著，表演雜技般地做著前滾後空翻，粉毛兔翹著小短腿，惡劣地咧著嘴欣賞，聽著小東西的無聲怒吼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