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包肉,紅燒小排,煲仔飯和一個湯。
林挽嘗了一口湯,味道很熟悉。
她看到湯裡的無花果乾後,終於想起來:“阿婆,這是不是無花果麥冬排骨湯啊?”
“是嘞,”趙阿婆笑道,“舌頭刁嘞。”
林挽盛出一碗煲仔飯遞給柏喬,回道:“我小時候我外婆也常做。她是南城人,煲湯不分季節,但冬天到了一定會做煲仔飯。”
“無花果麥冬排骨湯,我小時候不愛喝,後來上大學了,有次回去看她,忽然就覺得好喝了。”林挽說。
柏喬想到了什麼,說:“我記得我小時候也不愛喝這個湯,忘記什麼時候,忽然就覺得好喝了。”
林挽喝了一口湯,語調老成地感歎道:“成長是從莫名奇妙覺得從前一點也不喜歡的食物好吃開始的。”
“恭喜你,”林挽拍了拍柏喬的肩,“長大成人了。”
柏喬淺笑:“同喜同喜。”
趙阿婆失笑,沒有接話。
林挽想到了什麼:“阿婆,咱們這邊也好喝這種湯?”
阿婆搖了搖頭,回道:“我年輕的時候也在南城待過一段時間。”
林挽看向柏喬,柏喬也有些意外,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趙阿婆的故事不長。
她十五歲那年,年輕人都往外跑,她也加入了其中,隻是她最早出去的一批人,也是最早回來的一批人。
回來的原因是奔喪,那年她的母親去世了。
“我和我父親的關係並不好,”趙阿婆說,“也算不上多糟糕。但那個時候,我們這個家的存在靠著母親。我們母親去世後,父親也垮下去了,沒有熬過那個冬天。各種糟心事兒也接踵而至,我就沒有再走了。”
林挽試探地問:“阿婆,您那個時候,多大年紀啊?”
趙阿婆回憶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林挽的錯覺,阿婆回答時的語氣似是摻雜著些許苦澀:“記不清了,大概,十八九,二十歲左右吧。”
林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她有些後悔自己挑起這個話題了。
柏喬看了林挽一眼,夾了一塊鍋包肉,點了點頭,對阿婆說道:“這鍋包肉不錯,小趙女士,手藝依舊啊!”
“沒大沒小!”趙阿婆剜了柏喬一眼,語氣裡卻沒有一點指責的意思。
林挽又喝了一口湯,趙阿婆注意到後,把湯挪到了她麵前說:“小姑娘要多喝湯,祛濕補氣血,對身體好的嘞!”
林挽笑了下,感歎一樣道:“算不上小姑娘了,二十五了,家裡都催婚了。”
趙阿婆的語氣卻認真了起來:“二十五,又不是五十二,就還是小姑娘。五十二了,隻要你想,那也還是小姑娘。”
“什麼按部就班,我老媽子活到現在,就沒按部就班走過,不也挺好的。”趙阿婆說,“按照彆人的想法去活,不管那個人是你什麼人,那你這輩子都累挺。”
林挽眼眸微動,一層薄霧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像是一直走在濃霧中的人,忽然停下了腳步,抬起頭後,發現太陽已經穿破雲層——
是啊,人生沒有定式。
她已經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如果還不能覺得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將以一個怎樣的狀態死去,那未免太過可悲了。
所謂的什麼時間、什麼年紀,要去做什麼事,本就沒有什麼道理——這些時間節點是誰規定的?
不那樣去做,她似乎也毫無損失,甚至會受益良多。
父母給了她生命,她擁有了自由呼吸的機會,她活在了父母和她一樣年紀時,全然不同的世界,而他們的期待,本就和這個世界錯位。
她讀過很多書,卻在還沒得及見識書中描述的精彩的時候,被催促著走上另一條路——這不公平,這沒有道理。
直到此刻,林挽才明白了自己這次逃跑的根源——
不是逃婚,也不是厭煩了原本的工作。
而是自由。
她太熱愛她的自由了,她是如此珍視她的自由,以至於她不想按照父母所說的那樣,如此倉促的放棄它。
冬日的時間流逝似乎要比其他季節都要快一些,穆大叔鎮上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但是及時來了電話,宣布提前了一個小時下班。
林挽和柏喬並排走著。
她們沒有商量,卻默契地沒有往家的方向走。
林挽抬起頭,不由得頓了下——
“今天能看到日落了,柏喬。”
往常下班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柏喬抬頭,淡淡地掃了一眼晚霞,隨即下意識回頭,看向林挽,卻怔了一瞬——
林挽的身後是漫天粉紫的雲霞,橙黃的光束隱藏在雲層之後,儘數落到了她的眼眸中,亮燦燦的,那是白晝最後的安樂處——
“柏喬,”林挽把手機遞給她,“我們要不試一下拍這類內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