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微改) 晚上好,他笑吟吟說道……(1 / 2)

候鳥不東南 清拾 6406 字 11個月前

再次清醒時,宋泊知隻看到一片黑暗。

身軀像海上的船,浮浮沉沉的搖晃著,似乎能在一陣陣撩過耳廓,緩慢的風裡落往世界的彼端。

耳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和低語聲比燈火先一步落在他跳動的心臟上。

一撞,一撞,鼓動著耳膜的悶響,帶著熟悉而炙熱的陽光。

宋泊知的思緒在虛空中漂浮,如同穿越極漫長的時光,零零散散的飄落在地上。

光暈染作刺目的金白色,年輪般纏繞在光束下。

高大的教堂,穿著黑白牧師袍的青年站在高高的圍欄之後。

他站在禁地的高台,以漠然的溫柔立於神明之上,目光悠悠蕩蕩穿透麵前高大的白色神像,直至落向天頂斑斕投影間跪立的青年。

白鴿自他的頭頂掠過,唱詩班的歌聲在鐘鳴裡穿透了風,回蕩在他的耳邊,卷起他漂亮的黑色的短發,和那雙澄澈又冷漠的眸子。

琥珀色的光華裡,那青年微微頷首,胸前的黑色十字架劃過無機質的冷光。

金黃的長發悠悠飄著,飛鳥的倒影在他身上一晃而過,白色的襯衫微皺,一觸即分的黑影像是短暫停留過的渡鴉。

他眉眼微闔,薄涼的目光斂去,比起自己,虔誠的更像是被深神愛著的孩子。

層層疊疊的帷幕不比【白船】裡的差,卻繡著金色的走線,勾勒出婉轉生機的繁紋。

“……你彆說,我一開始老是分不清!”

分明是久遠的記憶了,卻還是輕而易舉因為誰的不邀而來重新闖入腦海。

笑吟吟的女聲聽上去活力又輕快:

“你們兩個可真像!我剛來的時候總以為你是那個什麼酒吧的老板,他才是牧師學徒呢!”

“……有那麼像嗎?”

身側青年的語調裡帶著溫和平淡的笑意。

女孩笑嘻嘻的手舞足蹈:“真的!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兩個人!說是雙胞胎我都會信!”

身著牧師長袍的青年笑了,舉著牛奶像桌子對麵的人微微示意:“是嗎?那太巧了。”

一向敏感聰明的他知道此刻氛圍剛好,就像那家夥說的,無論他是否承認,午後的陽光總會優待他那雙美的失語的眸子,琥珀般的光澤會充盈溫暖的笑意,連同唇角的弧度都刻畫的恰到好處,風會撩起他耳邊的碎發,如同一個真的被神眷顧的愛人。

沒有人會錯過一個美人的示好,罪惡的靈魂也不例外。

青年知道,Alpha的性彆對普通人是權威和遺憾,對某些人群,卻是隱秘而心口不宣,帶著惡意卑劣的誘惑和吸引。

是伊甸園神樹上的蘋果,也是隱藏在陰影中的毒蛇。

他自有意識起就耳熏目染,知道自己的長相不差,但私心還是覺得對麵的那人要更加好看和優越。

玻璃前,同樣驚豔的容顏早在光暈之外模糊了起來,隻有那頭漂亮的金發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在慢悠悠的撩動著。

那隻漂亮的手如他所願舉起酒杯,微微回應。

“……啊,不過還是有區彆的啦,”女孩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還在興致勃勃地笑道:“白鳥哥哥的眼睛是亮的,裡麵是暗的,莫哥哥的眼睛是暗的,裡麵是亮的。”

“……一個像月亮上的桂花樹,一個像宇宙另一端的孤行星。”

青年支著腦袋收回了杯子——有些暗示隻需要點到為止。他懶洋洋的聽著,笑著答話:“怎麼都是單個兒的啊,聽上去挺孤獨的。”

“哎——你不懂!”女孩一拍桌子強調道:“美強慘懂不懂!這種孤獨是一種美感!美感誒!你感受不到?”

看到青年笑而不語的眉眼,女孩瞪了他一眼,隨即泄氣的坐了回去,毫不客氣地吐槽:“哥你可真不可愛——”

直到這時,坐在最裡麵的那人才終於悠然地開了口。

他懶洋洋的浸沒於陽光的斑白中,把玩著一枚血紅的骰子,微眯著眼。他們離得並不算遠,於是青年鮮明的感受到了那道並不掩飾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語調輕佻又柔軟,像午後漫不經心黏糊糊的低語:

“誰說的,我們小白鳥都能被‘一麵之緣’的小姑娘送酒,當然是因為很可愛啊。”

這“一麵之緣”四個字咬字清晰,拉長了語調,聽上去意味深長,幾乎叫青年搭在玻璃杯上的指尖在瞬間一僵,又立刻鬆懈下來。

他重新抬起頭,麵上帶著溫和恬淡的笑意,慢悠悠回應道:“未經世事的小女孩難免大膽,就和阿月一樣,也能理解。”

身側被稱作“阿月”的少女立馬張牙舞爪起來,嚷嚷道:“我才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屁孩!”

青年笑眯眯的同她打趣,麵上不顯,卻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飛速顫動的心臟,和那道帶著笑意始終凝視著自己的目光。

……他看見了。

目光的主人勾著唇,一手支著腦袋沐浴在陽光裡,沒有回答。實際上他並不著急,準確來說,長桌兩側,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畢竟來日方長。

“……小宋?”

宋泊知再次從夢境中驚醒。

剛剛睜開的眸子帶著水霧和還未清醒的朦朧,像兩塊盛著霧氣的琥珀石。

模糊的視線落在黑暗的空間裡,身側昏黃的小燈成了唯一的光源。

“醒了?”

宋泊知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看見一頭長卷發的少女正橫掛在單人沙發上,修長的脖頸和腿搭在兩側的扶手上,像是窩進了沙發的懷抱,一條胳膊曲起,把手枕在腦後,一隻手正專心致誌的搗鼓著什麼東西。宋泊知辨認了一下,發現是一塊極為通透漂亮的白色。

薇爾側過頭來,清綠色的眸子像是在黑夜裡凝視深淵的貓:“感覺有好點嗎~”

宋泊知頓了頓,緩緩爬起來,才發現自己身上正蓋著他的大衣,脖頸後腺體的位置還有殘餘的酸脹感。

“……我在咖啡店裡?怎麼不開主燈?”

“這店也太複雜了,我找不到開關就放棄啦~”薇爾漂亮的眸子透過那顆寶石望過來,詭異而優美,不急不慢道:“你的老毛病犯了,直接一個不省人事的大動作,【紅兔】他們送小園園和一些傷員去【冬茶館】處理傷口了,【旅人】把你背到了車上就去後台幫忙收尾了,總部現在可亂死了,我才不回去,正好你也在,乾脆把你一起帶來這兒躲躲。話說我們剛回來的時候,你家的店員還在店裡收拾呢,我就和她說關門的事交給我們把人打發走啦~”

“……謝謝,”腺體高敏症帶來的後遺症就是那一陣一陣刺骨的疼痛,連帶著宋泊知的呼吸和大腦都變得遲鈍。他看了看自己被重新包紮好的傷口,後知後覺的感受到軀體來自四麵八方熟悉的鈍痛,思維還沒能徹底靈活,隻是順從本心先開口道:“抱歉,沒幫你把東西拿回來。”

原本懶懶散散玩著寶石的少女動作一頓,而後微微側過頭來,卷曲的長發隨著動作落下一縷,搭在沙發扶手的邊緣。

那雙薄荷般的眸子含著不同於她年紀的悲憫和了然,被怪異跳脫的言行舉止遮擋在眉目之後。

“隻是試水而已,”薇爾語調平淡清甜,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唱歌般優美,目光淡淡落在青年身上:“我說過量力而行,我們不止是合作關係,白鳥,你不會相信那枚鑰匙是真的吧?我不信,那些爭搶的組織也不會信,這隻是一盤棋裡最開始的旗子,我們在等的是執棋者親自下場。得到鑰匙等於獲得入場卷的VIP席,沒有它更不代表我進不去。”

“我有的是辦法,不差這一種。進不去的門,砸碎了也一樣進得去。”

宋泊知微微垂眸,剛想說什麼,忽然覺得眼前光亮一閃,下意識抬手接住。

————是【詩人】方才拿在手裡玩的寶石,那顆前不久出現在拍賣會上的人魚淚。

“送你的,”薇爾已經坐了起來,懶洋洋的翹著腿,含著戲謔的笑意收回手道:“彆看我,是你的死對頭給你的‘補償禮物’,挺貴的,不拿白不拿,你要是覺得晦氣我再給你扔回去。”

“……算了,”宋泊知看了看掌心裡的那枚寶石,忽然笑了笑,目光裡是如出一轍的狡黠:“不要白不要。說來,你沒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