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猛落,砰砰落地的激打聲讓人不自覺地打個哆嗦。
瑪莉卡仰頭看向群山之巔,女性的身體更接近神明的構造,金色的雙眼似乎能看見很遠的地方,她的目光穿過躲避風雪的旅人,遭到遺棄的村莊,終於看見了新鮮的血液在巨人的火焰大鍋裡反射著陽光。
難怪動作這麼快,“人祭。”
感情不僅上了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船,還勾搭上了舊神。
拉達岡抬起眼睛,眉頭微擰:“你替他們牽橋搭線,知不知道這樣的後果?”
“我有必須活下來的理由,”維拉德沉著臉道。
接著他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可笑的話,吐出了一口氣,輕聲道:“當然,每個人都有。”
我的侏儒同伴啊,請彆怨恨我,請彆詛咒我。
他也不過是……強者昌盛、弱者滅亡。
“不過今天我們還有正事,就先不敘舊了,”維拉德又掛上了那副無所謂的笑臉,“你要還有什麼想問的,索爾勒一定很樂意回答你。”
他們都是接受過惡兆賜福的人,突變之後,身體變得更加強壯而敏捷,更是充滿奇異的力量。
在遠離黃金樹的北境,他不信自己還會輸。
拉達岡掃了眼跟在維拉德後麵的人,從雜亂的思緒中找到了條理,朗聲道:“摘下你們的麵具吧,好好看看彼此醜陋的犄角!”
“立即停止使用這種力量,否則必將後悔。”
維拉德隻是靜默微笑,等俊美偉岸的男人說完後,意味深長道:“您是想瓦解我們嗎?”
儘管心裡有些不妙,拉達岡麵色還是照樣從容淡然,“不許嗎?”
“我們之間不需要試探,”維拉德道,“選擇如何是他們自己的事,我不會強求。”
維京人上了岸,蘇格蘭人不敢阻攔這些騎著龐然大物,扛著一人多高巨斧的海盜。
周邊自詡勇猛的騎兵幾乎是在牛怪上來的時候就給他們騰了位置。
開玩笑,在這群比人都高的怪物麵前,他們根本就是群“爛渣步兵師”!
拉達岡一動不動地坐在馬上。
哪怕有人駕著怪物故意從他身邊經過,也並未分出任何心神。
那人有些驚奇地回頭,從拳頭裡抽出拇指朝男人指了指,對同伴說:“我喜歡這家夥。”
身形高大強壯,容貌俊美。
當然,最重要的是,和那些掉頭就跑的軟腳蝦不是一路貨色。
現在的情形是,維京人形成了一個彎弧,包圍了在他們麵前如同小雞仔的蘇格蘭人,而在包圍圈最前麵的,是一頭紅發的男人。
一個高大的維京人和其他幾人對視一眼,開口道:“現在我們願意聽聽你想說什麼。”
“你們應該知道自己的國王正進行著怎樣的事業。”
拉達岡迎著這群海盜轉過來的目光,神色未變,眼神深沉如磐石,“他把你們變成了這副怪異的樣子,放棄這份力量,我會去尋求能治愈你們的賜福,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維京人詢問似的看了眼他們的頭,維拉德聳聳肩表示自己不管。
正當唐諾赫以為這把穩了時,起頭的那個維京人很乏味地掃了他一眼,“說完了嗎?”
拉達岡皺眉道:“你們不信?”
“不,我信。”
他們都放聲大笑起來,隨即一個個摘下自己的麵具,那是原本就很蒼老,如今又多了幾分猙獰恐怖的臉。
這群維京戰士麵帶微笑,露出懷念的神情:“當我十六歲時,我曾大獲全勝,當時以為自己能活到一百歲。”
“到了三十歲,體力開始逐漸跟不上,但戰鬥經驗豐富,隊友還願意聽我的建議。”
他伸手指向遠方,“但隻到了三十五歲,和我同齡的隊友要麼戰死,要麼跑到愛爾蘭搶了塊地當起了農民。”
“四十歲,我在部落決鬥時被一個小年輕乾掉——等到五十五歲,我早已揮霍完了當年搶來的財富,每年冬天,舊傷會讓我生不如死。”
他們將上衣脫下,露出和年齡不符的健壯身軀。
“直到去年六十歲,我的手一直發抖,連斧子也拿不住了……或許是因為長期酗酒?我變得有些耳聾眼花,但我聽見有人說,有人探得向南方越過無數條河流,可以抵達一座奇跡之城,那座城有著巨人建造的城牆,黃金打造的城門,世間一切的財富都在城中。”
蘇格蘭人心想,這不就是北歐傳說裡奧丁建造的英靈殿嗎?
“我迷迷糊糊聽著,哈拉爾五世正在招兵買馬,打算集結北方所有的部落去圍攻這座奇跡之城。”他們盯著拉達岡金色的眼睛,“我跪坐在王座前,祈求國王能讓我加入南征的隊伍。”
另一個維京人接著他的話,麵色淡然:“當時整個長屋的男女老少哄堂大笑。”
“索爾勒大人問我們為什麼要去,我說我想在死之前看一眼英靈殿。”
打頭的維京人一直都是無動於衷的,聽完之後麵上才掛上笑容,“索爾勒大人說:‘上船吧,奧丁將與你並肩作戰。’”
“現在?”他們齊齊笑道:“我們根本不想活那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