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他急道,“這事辦得蠢,怎麼還真讓人進去了!”
他立馬問:“馮公公怎麼說?”
“莫問馮公公了,且看太後怎麼說吧。”
馮立本本來是想使計將兩人拿住,再給江采瓊傳消息用她女兒的安危嚇住她,料想她怕得罪邠國公不敢聲張,到那時還不是任由他捏圓搓扁?
他本想著若江采瓊識趣那就好生待她,豈料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彆怪他不憐香惜玉了。
誰想手下人辦個事辦壞了,不僅真叫人去到聖人身邊了,還又驚動了太後!這可就遭了!
太後是顧忌梁守謙,可不代表她就能忍住宦官在她眼皮子底下使歪心思,尤其拿皇帝做筏子,是真不知死活了!
殿外之人的心思,鐘芙是不知道了。
三好進殿後便不由得向她身側靠了靠,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皇帝寢宮,但與她想象得大相徑庭,寢殿內窗門緊閉,光線昏暗,透著一種沉鬱之氣。她鼻子很靈,明顯能嗅到有股難聞的藥石氣被掩蓋在濃鬱的龍涎香之下。而寢殿內的宮人們比殿外的還要安靜,以致近乎死寂。
三好心下駭然,這可是聖人近前啊,怎麼如此幽寂詭異。
李恒正躺在床榻上,他從前雖不強健但到底有青壯男子的身形,隻是現在在鐘芙眼裡隻剩下瘦骨嶙峋。
鐘芙平淡的聲音在殿內回蕩:“聖人,尚宮局宮人請聖人用藥。”
李恒猛地睜開眼睛,他眼眶深凹,兩個眼珠便像嵌在眼眶裡一樣死死盯著鐘芙手上的托盤:“拿來。”
鐘芙按住起身的三好,自然地將藥碗端到自己的托盤裡走上前。
李恒隻看著丹藥,鐘芙卻偏偏將湯藥置於他身前,他立時要惱,一抬頭正對上漠然的一雙鳳眼。
李恒的意誌早被病痛給磨平,對付他且用不到鐘芙使出太多力氣,一個小小的催眠術已足夠用了。
李恒剛張嘴喝了藥,鐘芙就在他喉頭點了一下,他反射性想吐未及張口就被人一掌托起下巴,接著又是戳了他身上幾處穴道。
連番動作做得極快,但三好離得最近自然悄悄目睹,她不由得睜大眼睛挪動身體擋住鐘芙的行動的痕跡。
鐘芙放下手,立馬向一側避開,李恒哇的一聲將穢物吐了滿地,接連不斷地嘔吐聲回響在寢殿內。這番變故幾乎將宮人們嚇傻,鐘芙立時道:“呆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請禦醫來!”
此時也沒人想著要去計較一個外宮的宮人怎麼敢指揮聖人近前人,這些人都嚇傻一聽命令忙不迭往外跑。
趁人不注意,鐘芙將一粒丹藥捏成齏粉,另一粒藥丸丟在沾了穢物的地上,又用紅布拾起。
等郭太後急匆匆趕來,見到的就是一副烏糟糟的場麵,跪了一地的宮人以及禦榻前給李恒診脈的太醫。
難以言述的氣味讓她忍不住捂了下口鼻,她皺眉道:“聖人是怎麼了,誰來說。”
原宮殿的宮人都不敢動彈,鐘芙和三好同步起身道:“回太後……”
鐘芙擋了她一下,舉起手上紅布道:“回稟太後,聖人服下湯藥後便想服用丹藥,豈料丹藥一入口便嘔吐不止,這一粒是聖人吐出來的。”
郭太後麵色一變,丹藥之害她最是知道不過,憲宗晚年深受其苦以致性情大變,但帝王都向往長生之術,她實在阻攔不得,她拗不過皇帝,但不代表她治不了呈上來的人。
禦醫原本先聽前半句皇帝用了他的藥,正嚇得滿頭冷汗,結果後半句跟上來是丹藥引發嘔吐立時有劫後餘生之感,忙不迭地將丹藥拿過來,也不嫌臟汙便用指甲刮開放在嘴裡一場,接著呸呸兩聲對太後道:“這藥裡有大量的水銀,這是有人要害聖人啊。”
郭太後立時怒不可遏,叫人將方士拿來問罪。
禦醫此時投桃報李道:“好在陛下吐過一場,已將體內淤堵清除大半。”
郭太後這時才有閒心觀察二女,三好見機便稟明身份,將二人是如何從尚宮局的路上到陛下的寢殿之事通通說清。
她口齒清晰,語速不急不緩,條理分明得將事情闡述得簡單明白,太後越聽臉色越冷。
鐘芙適時呈上那宦官令牌,太後隻看了一眼便叫人去查。
其實她方才來殿內之前已經有尚宮局的人去請她為宮人做主,此刻更是全然相信正是宦官賊膽包天才有皇帝病弱一事。
若非他們整日纏著皇帝嬉戲玩樂,他怎會被墜馬之人嚇得一病不起。
此時探查的人也尋得實情,果然不差分毫,此刻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郭太後連聲冷笑:“好,好一個掖庭宦官,竟敢如此欺上瞞下,不把宮規放在眼裡,去把邠國公叫來,我倒要問問這皇宮到底是誰做主!”
此話一出,在場宮人噤若寒蟬,無論今日邠國公會如何,這個馮立本是決計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