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鋒閉了閉眼:“聖人在仇中尉手中,局勢已經很明了了,事畢之後排除異己是天然之舉,咱們少不得要做一回幫凶,不是萬某要諸位頂著壓力做忠正之事,隻是有些事能少做便少做吧。”
其餘人都聽懂了,無非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趕儘殺絕,給自己積點德。
能和萬劍鋒聚在一起的,自然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這些道理他們一說就懂。
萬劍鋒還要說些什麼,心頭忽覺不對,分明之前聽說喊殺聲已近了,怎麼此刻外頭卻如此安靜。
他眉目一凜,急忙奔出屋外,但見宮禁之中白雪紛飛,大雪掩蓋著紅牆黑瓦,卻掩蓋不住地上汩汩流淌的血色。
李昂雙目瞪得老大,鼻尖縈繞的血腥氣叫他幾欲作嘔,他臉色青白難看之極,不知是因為天寒地凍還是因為眼前這場景。
鐘芙輕輕一抖長劍,一串血線傾瀉而下,她身前三四個宦官抱成一團,猶如驚弓之鳥,那神情可比李昂更驚惶瑟縮,在她之後長長的宮道之中,三五個,七八個……一疊一疊的宦官倒在一起,身下流出的血在白雪上淌出道道痕跡來。冬雪與熱血,冷與暖,竟然有如此強烈的對比。
萬劍鋒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紅與白交雜的世界裡,隻有萬劍鋒眼前的青年人臉色始終如一,淡淡的,又好似冷冽如刀,極其和諧得融入這冬日中。隔著僅存的宦官三兩隻,這青年人的目光和萬劍鋒的對上,鋒銳逼人,轉瞬又柔和下來,青年人向著萬劍鋒點頭示意,仿佛早朝之上同僚之間打了個招呼,這叫他覺得驚奇不已。
轉瞬又恍惚,好像如今的時辰還算得上是早朝,他和這人也確實能稱得上是一句同僚。
“陛下,到了。”鐘芙轉頭對李昂說。
“嘔!”李昂終於忍不住吐了。
他一吐,嘔吐聲此起彼伏,萬劍鋒才瞧見兩人之後更有十幾位朝臣與他們同在。
這些平日養尊處優的大人物們眼下狼狽不已,衣冠不整不說,臉色也實在憔悴得厲害。
萬劍鋒身後的屬下此時也回過神來竊竊私語道:“這是聖人?”
“正是聖人。”
“聖人不在宦官手中?”
“這是到咱們這裡來了?”
……
鐘芙入宮前便見過萬劍鋒,受過對方的恩惠,當年還說起過要報答,早在做宮女時她便打探過萬劍鋒的消息,做了朝臣的這一兩年更是把他查了個底掉,對萬劍鋒此人的品性已有了長足的了解,正如她對李昂所說,萬劍鋒是個可信賴之人。
眼下她把李昂交到此人手上,誰說這不是一個足夠重的報答,若他機靈,謀身之機就在眼前了。
她一路往神策軍走來,一路將攔路的人斬殺,路上遇到幾個落單的朝臣,他們眼見李昂在此,鐘芙又是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厲害人物,這兩人的小隊自然就越積越多。
鐘芙道:“萬將軍,借你的地方一用。”
“豈敢豈敢。”萬劍鋒心頭狂跳。
“請陛下和姚侍郎移步。”
鐘芙眉頭一挑,萬劍鋒認得她。
兵部侍郎職位不低,當年這姚姓侍郎又著實出彩,萬劍鋒哪裡會不認識。
“也請諸位……移步。”
他對著其餘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