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海森單手製住他完好的那隻手臂,另一隻軟綿綿地落在地上。
修長的手指從克萊泰耳邊取下虛空,隨便擺弄了兩下,虛空閃爍的綠光就消失了。
他起身,撣了撣肩上沾染的臟東西,語氣平靜地說: “離她遠點。”
說罷,在克萊泰眼睜睜地注視下,將虛空踩得粉碎。
艾爾海森視線掃過狼狽的傭兵,沒有停留,轉身朝蕾拉的方向走去。
克萊泰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
恥辱、憎惡、憤怒,甚至說不清原由的嫉妒讓他喪失了理智。
“那是老子的東西。”他捂著肩膀,直視著艾爾海森的背影,挑釁地喊道, “是那個老頭兒親口送給老子的,你算什麼——”
艾爾海森停住腳步。
他看著蕾拉慘白的臉,金棕色的眼睛痛苦地望著他。
艾爾海森轉身。
暗紅色的瞳孔裡,平靜的火焰在燃燒。
克萊泰不知道他怎麼就被扼著喉嚨提到了半空中,被一個看起來比自己稚嫩很多的年輕人。
血湧上大腦,他呼吸困難,視線變得模糊,隻感覺到被一雙深不見底的綠眼睛凝視著。
他掙紮著看向四周。
路人紛紛躲避他的視線,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攔。
“學長——”
蕾拉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去夠他抓著克萊泰的手臂。
“艾爾海森學長——海瑟姆——”她聲音急促卻又刻意壓低, “您不能……您冷靜些,放下他,好嗎?”
她哀求道。
艾爾海森低頭對上她的視線,片刻後,鬆開了手。
“我現在很冷靜。”他說。
劫後餘生的克萊泰無力地跌坐在地,鼻翼翕張,大口喘著氣。
蕾拉輕輕觸碰艾爾海森緊繃的左臂,順著肌肉走勢下滑,摸到他冰冷的掌心和骨節分明的手指。
她勾了勾他的手指,低聲說: “沒事的。”
艾爾海森看著蕾拉,輕輕地給她重新戴上兜帽,隔絕了所有窺探的視線。
“沒事了。”他說,語氣微緩。
屈起的手指落在女孩的臉側,不易察覺的片刻停留。
“嗬。”逐漸恢複神智的克萊泰冷笑一聲。
“你對我的安排不滿意,所以自己找了個下家。”
“是這樣嗎?蕾拉。”
眼前的情景是如此刺眼。克萊泰隱隱約約地意識到,那個一直唯他馬首是瞻的小姑娘,這次是真的不見了。
他無法接受,便用最惡毒的話刺激她。
艾爾海森目光微沉,正欲有所動作。
蕾拉上前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直麵克萊泰。
不過數月未見,地位卻已發生了戲劇性的反轉。
他失去了對她的掌控。
這是一場麵對麵的對峙。
克萊泰突然笑了。
他知道蕾拉這一輩子都彆想忘掉自己。
“怎麼了,蕾拉?”
“看看你現在的表情,簡直一副恨不得讓我立即去死的樣子。”
“那剛剛又為什麼要假惺惺地阻止呢?”
克萊泰假裝惋惜地搖搖頭。
過剩的情感充斥著她毫無血色的麵孔,呈現出一種痛苦的激情。
克萊泰看不懂,便以為是憎恨。
蕾拉也不懂。
她從未想過自己對克萊泰抱有的是何種情感,也從未想過在這種情況下應該說些什麼。
控訴他的惡行?逼迫他懺悔,為她被扭曲的生活而痛哭流涕?
這樣真的就能彌補被損害的過往嗎?
她顫抖地蹲下身,與克萊泰平視。
他的眼睛裡滿是仇恨、戒備與懷疑。
“太可怕了……”蕾拉喃喃道。
男人瞪大眼睛,滿臉錯愕。
“太可怕了……多不幸啊……”她哀傷地重複。
艾爾海森沉默地看著身前瘦小的背影。
“這些年,您究竟都對自己做了些什麼呀?”
“……”
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蟲子爬上脊背,克萊泰一陣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