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蘇禾第一次遇見宋知閒的地方——國清寺。
寺廟的香火旺了幾百年,名譽中外。
那是隋代建成的古刹,隋煬帝命其為國清,有“寺若成,國即清”的意味。
佛門重地,清淨無為,莊嚴肅穆,信客紛至遝來,絡繹不絕。
來參拜的遊客信客大多上了年紀,半生經曆,半世風雨。
他們滿臉虔誠,雙手合十站在佛前,低頭口中所念即所求。
蘇家信佛,是這眾多信客中的一份子,每年會定期前往國清寺參拜。
這次假期正逢農曆初一,是齋日。蘇禾恰巧在家,蘇父蘇母便帶著她來國清寺點燈供佛。
悠揚深沉的古鐘聲傳遍整座寺廟,陽光被古樹遮擋散下斑駁的光影。
《地藏經》言:“能於是十齋日,對佛菩薩諸賢聖像前,讀是經一遍,東西南北百由旬內,無諸災難。”
穩步快走的小和尚,嘴裡念著心經,人來人往,莊嚴而肅穆。
蘇禾在佛教的耳濡目染中長大,雖不是信徒,但寺院的莊嚴也讓她肅然起敬。
許久不見的國清寺愈發沉靜幽深,引人入勝。
“蘇禾,你同我們一塊兒去殿內嗎?”蘇母一臉慈祥,柔聲詢問道。
蘇禾望向遠處殿宇內昏暗且恍惚的的燭光,頓時感到一股沉寂的氣氛將她包圍。
她搖搖頭,殿內她向來不願進的。
蘇禾活動了下肩膀,單手扶著脖子轉了轉,剛剛那一眼好似讓全身都有些僵硬。
蘇母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後無奈點頭,示意他們要去的方向後便同蘇父一塊兒進了殿內。
大抵是孩子心性,前腳剛拒絕母親,後腳蘇禾的目光便向一旁的魚樂園尋去。
自打她初中去市裡上學後,便再沒來過國清寺,對這兒的印象也隻停留在兒時的魚樂園。
幼時常陪同外祖母來寺裡,外祖母禮佛,在國清寺一呆便是好幾日。
起初蘇禾對國清寺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常常跑的滿頭大汗。
但在寺裡的日子過久了,便覺得有些無趣,尤其是大殿裡那沉悶的氛圍,讓她覺得壓抑。
寺裡除了穿著長袍的和尚,便是同外祖母一樣的信客,很少有同齡人。
多數時候,蘇禾不願在殿內呆著,便隻能跑到魚樂園來喂魚。
寒意散儘,陽和方起,寺院的偏院裡,滿院子的紅情綠意,好不惹眼。
當蘇禾慢悠悠地晃到魚樂園,看到眼前微大的池塘時,她不禁有些失笑。
原來小時候覺得宛如大海的魚樂園還沒家門前那口池塘規模大呢。
時光易逝,歲月蹉跎,許多事物已不複當年。
池中魚群還是如以往的活潑灑脫,見到有人來,便烏泱泱地圍了過來。
蘇禾笑意盈盈地從包中摸出早上未吃完的麵包,撕成小碎向魚群投喂去。
池中的魚兒見到食物,拚命遊動,爭先恐後地吃食,引起陣陣水聲。
陽光灑在台階上柔和愜意,空氣中不時飄來陣陣檀香,幽沉寧靜。
千年古刹,四周高樹掩映,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絕了世事,煙霧繚繞,好似仙境般縹緲虛無。
陽光下,兩道修長的影子,一前一後地走著。
宋知閒在助理的陪同下,緩步邁入寺院。雖未大張旗鼓,但也不容人忽視。
出眾的外貌和矜貴非凡的氣質,剛進院就引起了不少注目。
國清寺的小師傅正在清掃寺前樹下的落葉,突然見宋知閒到訪,心中一驚,慌忙迎了上去。
“宋先生,好久不見。”
以往宋知閒的到訪都是雲慧主持親自招待,今年沒想到宋知閒提前到來,寺裡毫無準備,連雲慧主持也到彆處講課去了。
“今日不巧,師父正外出講佛,恐怕不能親自招待您了。”小師傅雙手合十,略帶有一絲歉意。
宋知閒每年都會來國清寺,今年的行程本定在三月中。
此番正好碰上他來T市參加亞太經合會議,期間恰有幾日空閒,便提前了半月。
“無妨。”宋知閒清朗儒雅的眸子裡透著淡淡的疏離。
看著眼前的貴客,小師傅緊了緊手,腦門微微出汗。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宋知閒的神色,試探性地詢問,“請到廂房喝杯茶吧。”
“您忙吧,我四處轉轉。”他微正神色,雙手合十向小師傅回了禮。
陽春時節,和煦的微風慢慢吹拂。蘇禾站在杏樹下,手上把玩著落下的杏花,一旁昵語傳入了她的耳朵。
“那公子哥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瞧小師傅畢恭畢敬的樣子,說不定這國清寺的香火一半是他家捐的呢!”
宋知閒來過國清寺幾次,但像今日這般悠閒倒是頭一回兒。
他站在庭院旁的石刻前,耐心細致地閱讀著上麵介紹,不知已經成了彆人的閒言碎語的主角。
蘇禾順著他們的目光朝石刻旁瞧去。
透過人群,她隱約隻看到一個身形挺拔、卓然不凡的背影,可惜未瞧見正麵。
她眨了眨眼,緩緩地將手中杏花撒入池塘裡。
池中的魚兒誤以為是食料,翻起水花,惹得朵朵杏花在水中打轉,泛起陣陣微波。
佛門勝地自然清幽,了卻半身煩惱。
不知為何,耳旁的昵語聲戛然而止,眾人紛紛散去。
蘇禾疑惑轉身,被身旁的人嚇了一跳,一時未注意身子向後仰去。
“小心。”低沉溫潤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預想中與地麵的親密接觸並未到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及時抓住了蘇禾的手臂將她穩住。
微風拂過,吹落片片杏花,飄零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