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唯二的缺點,除了她的字亂了些,就隻餘她是個女子了。
可惜,是個女子……
陸頂雲搖了搖頭,一瞬間心硬如鐵,斷然嗬斥道:“開國皇帝有詔,本朝女子不得科考,更休提什麼做官了,你倒是野心勃勃啊,整日想著什麼女子做官?我不妨告訴你,這絕不可能,這也從無先例!”
一氣罵完,陸頂雲忽地對上小姑娘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一雙瞳仁黑的讓人心驚,她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咬著牙不說話,可眼底卻有一絲霧氣悄無聲息地爬了上來。
陸頂雲張了張嘴,莫名心裡發虛,知道自己罵得狠了,又生硬寬慰道:“你再回去想想,回頭我讓衛氏給你一本大獻勳貴名集,你拿來長長見識吧。”
說著又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縱是請封縣主也使得,除了沒有封地,論體麵也不差什麼了!”
他揮揮手,想讓人退下,可顯然穆檀眉是個一如既往認死理的孩子,她隻抬著頭,倔強的一言不發,一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拚命模樣。
夜風凜凜,吹得窗紙發著顫,卻仍然比不上屋內劍拔弩張的森然氛圍。
陸頂雲皺眉看著她,恍惚好似看見了故人的影子,不知過了多久,他敗下陣來,重重地歎了口氣。
畢竟是救命恩人的血脈,他便僭越一把吧……
將折子攤開鋪在案上,陸頂雲深吸一口氣,不再沉吟,硬著頭皮一揮而就,情真意切的寫完了這封奏折,將它連同卷好的空白聖旨,一並放回匣子裡。
做完這一切,陸頂雲垂頭喪氣的說:“這下,你該叫我一聲爹爹了吧。”
穆檀眉忍住心底的狂喜,笑眯眯的從善如流。
“父親,那女兒就先退下了。”
陸頂雲擺擺手,已經預想到了皇帝的震怒,不禁暗道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如高高的要,彆浪費了機會……
一整夜的輾轉反側,穆檀眉卻愈發神采奕奕。
她畢竟是個現代人芯子,第二日就調整了心態,隻作不知昨夜的餡餅,照常踏實生活。
她卻不知,八百裡外的京城宮中,正在經曆怎樣的她所製造的軒然大波。
禦書房內,璟帝捏著奏章勃然大怒,重重地甩在龍案之上,下方早已瑟瑟跪了一地臣子。
“小小女子也想分權,陸頂雲教出的好閨女啊,他還知道安分守己是何意嗎?”
“陛下息怒啊!”
文淵閣大學士謝隆文深深叩頭,勸諫道:“天家威儀不可不顧,陛下龍言已出,此事再難回轉,還請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穆家畢竟滿門忠烈,如今正值立儲關頭,陛下一舉一動皆如……”
“夠了!”璟帝凜目一掃,沉聲道:“莫非滿朝文武沒一個妥帖沉穩之人了?”
這話顯然是誅心的氣話,眾臣圍跪在禦書房內,齊齊噤聲。
末了,皇帝揉揉眉角,無奈道:“朕知道了,隻是容朕想想如何應這折子。”
兩日後的黃昏,外宮門處使出一匹快馬,朝著齊地青州一路疾馳而去。
終於在五天後的清晨,踏入了青州城境內。
“老爺,老爺!聖旨!來聖旨了!”
知州府內聞聲猶如水滴油鍋,頓時人仰馬翻起來,陸家幾位主子連穆檀眉在內,本就正在正院用早膳,驟然聽聞消息,卻是迅速反應過來。
陸頂雲帶著家眷侯在院中,一時間滿府上下,連鳥鳴聲都不聞一聲。
穆檀眉低眉順眼的垂首跪著,心跳卻險些無法抑製。
宮中的傳旨內侍在眾目睽睽下,緩步踏入了院中。
他年歲不輕,看起來十分麵熟,顯然不是尋常宦官,陸頂雲心知肚明怕是陛下對他的請命不滿至極,否則也不會派宮中的掌印大太監親臨傳旨。
換言之,陛下對此事委實重視。
陸頂雲不動聲色的收回餘光,心裡愁的不行。
頭頂卻傳來一道尖啞高亢的威嚴嗓音,“穆家女穆檀眉聽旨,傳陛下手諭:朕惟奉天以證君國,依法祖以治世守業,爾忠烈之後,端心慎行,毋肆作聰明擾亂舊章……”
穆檀眉默然聽著,一顆心漸漸涼了,指尖控製不住的發著抖。
通篇洋洋灑灑上百字,竟儘數是用來規勸,不,是責罵她這個烈士女思想不端,心太大有辱家門,犯上背德的!
穆檀眉在一瞬間,幾乎認為皇帝是要治她的罪了,可掌印太監終是有驚無險地念完了詔書。
院中眾人齊齊再次跪拜,拱手加額,山呼萬歲。
“民女接旨。”
穆檀眉咬牙道,感受到頭頂的逼視,麵上適時漏出了一絲誠惶誠恐。
掌印太監“嗯”了一聲,卻製止道:“穆姑娘先不必起身,咱家手中還有兩道陛下諭旨,也是頒給姑娘的。”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