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與他家情況迥異,當年遺留下的家產,這些年錢生著錢哄陸府花銷,怎還舍得往外吐?
陸頂雲目光閃爍,耳邊衛氏猶在抱怨,對麵的正主卻慢吞吞飲著茶,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他天人交戰了許久,終是權衡出利弊,咬牙道:“我有話與檀眉說,你們先退下吧。”
衛氏愣住,看著陸頂雲難看的臉色,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是。”
總算鬆口了。
穆檀眉拍乾淨手,將點心碟子一推,拿帕子沾沾唇,才起了身一笑。
“父親莫怪,實在是女兒即將離家,心中不安,才請父親幫忙的。”
陸頂雲哼哼兩聲,意有所指道:“果真女兒外道,還不等長大成人,先想著家財外搬了。”
“父親慎言,我不過是想攥著自己那一份罷了。”
果真是外來的白眼狼,養不熟!陸頂雲有心罵她兩句,又顧忌不是親女,隻能生悶氣。
“該是你的一分也短不了,你也不必整日惦記,有這份心思不如放在孝順長輩上……”
穆檀眉笑盈盈的截住話頭,“日後女兒還要給您養老送終呢。”
聽得陸頂雲一堵,想起心中顧慮,他泄氣地擺擺手讓穆檀眉讓到一邊,自己關好門窗,將六仙桌上幾人吃剩的碗碟悉數端走。
隨後一狠心,居然鑽進桌下一陣摸索,不知打開了什麼機關,才重新爬了出來。
他乾咳一聲,猛地將桌麵抬起,一個半臂深的坑洞就漏了出來!
陸頂雲將蓋在坑洞上的絨布掀開,隻見裡麵亂七八糟地堆放了許多物什,為了節省空間,大把的鑰匙串成串,隨意的和幾大摞田屋地契扔在一起。
穆檀眉倒抽一口冷氣,大感意外,扭頭見他鑽得一身狼狽,不由嘖嘖稱奇。
這是玩燈下黑呢?
本以為陸頂雲把她的家底藏在什麼九曲十八彎之地,誰知道就在她們日日用飯的六仙桌裡!
難怪方才在眾人麵前繞彎子,是為了防著枕邊人知道他的底細吧。
穆檀眉對陸頂雲的品性又有了一層新認知,免不了有些看不起,心中忽地升起一絲狐疑。
她不過稍施壓力,陸頂雲怎麼就肯將藏在窩裡的乾糧拱手讓人了?
不像他的風格。
陸頂雲喘勻了氣,強忍不舍道:“你爹的遺物都在這裡了,你既然跟我討要,想必穆家的資產單子仍在你手裡,缺與不缺你一點便知!”
資產單子?穆檀眉愣住,她怎麼不知道有這東西?
麵上卻沒露怯,裝模作樣的道了謝,一邊上前裝作翻看清點,一邊快速搜刮著記憶。
她確實沒見過什麼家產單子,但卻想起了一個人。
穆家滅門時,是奶娘年氏帶著她逃出來的,之後幼時的她隻身在陸家一住十二年,這位奶娘卻是蹤影全無。
如今一想,太不合理。
穆檀眉決定試探一番,語氣低落道:“這麼多年過去,縱然拿回家產,亦是物是人非,也不知奶娘去了哪裡,是否還在人間……”
“你是說,年媽媽?”陸頂雲頗為意外,隨口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她是夏家的家生奴婢,穆家一沒,她自然是回輔國將軍府去了。”
每當談到錢和當年舊事時,他始終神態緊繃三緘其口,此刻提起年氏,他反倒十分放鬆了,如此可見,年氏下落應當不與他相關。
年氏既撇下她,早早回了外祖家,想必穆家的家產單子和她娘留下的嫁妝,確實是被年氏帶走了。
穆檀眉作欣慰狀,“她畢竟喂養我一場,知道她的下落我也放心了……既然父親體恤,我又豈有信不過的?隻不過我力氣小,還請父親想個轍,幫忙搬走這些死物。”
陸頂雲心如刀絞,事已至此,隻想儘快打發了她走,咬著牙應了。
很快陸頂雲忍痛割愛,將慣用的黃檀六仙桌送與二小姐的消息就飛遍了知州府的每個角落。
衛氏誤以為他口中的嫁妝,不過是張名貴桌子,頓時心情大好,晚間依偎在陸頂雲懷中,小意道:“老爺對認養的閨女都這麼舍得,果真是慈父之心啊……”
氣得陸頂雲連夜搬去了書房。
穆檀眉聽到這八卦時,正與陸晚嬌隔著門道彆,陸晚嬌近人情怯,不肯開門見她隻是躲著哭,直到聽見這消息才破涕為笑。
開了門,她撲進穆檀眉懷裡,喃喃不舍道:“你可不能忘了我,遠了我,要時常邀請我去你府上住,等你考中狀元,當了大官,記得救救我……”
後幾個字聲音極輕,幾不可聞了。
穆檀眉對她的話向來是無有不應的,催促半天,見她始終不肯重複,甚至又把自己關回了屋,無奈之下隻能打道回府。
次日休沐,天微微亮,穆檀眉已到了新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