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有心討伐,可她畢竟剛經曆了連天的考試,渾身累得鬆散,穆檀眉閉了口,最後衝他微微一頷。
房內劉虎久候多時,見大人疲倦的小臉蒼白,顧不得多嘴多舌,忙將她扶在床上睡下,也不管什麼洗漱等事了。
府試不比縣試,隻準自帶慣用的筆墨入場。其餘如吃食草紙還有入夜所用的鋪蓋被褥,悉數由考院內提供。
穆檀眉雖然提前適應了許久,可還是被僵硬粗糙的棉被折騰夠嗆,隻為了保持精力,強迫自己入睡,現下府試結束,連帶盧荊的意外緝拿兩件大事解決,她才徹底鬆懈下來。
穆檀眉身體一向好,深度睡眠一整夜,次日午時就醒了過來。
劉虎打了一盆熱水,打濕了布片敷在她眼前,熱騰騰的水汽有效的撫平了穆檀眉的疲倦。
她支起身子,一邊吃粥一邊問:“司延槿呢?”
劉虎支支吾吾道:“四少爺,聽哥哥說您買了許多乾封府的特產,尤其是稱讚街尾那家的板栗糕做的好吃,就一大早排隊去買了,這會子應該也要回來了吧。”
穆檀眉嗯了一聲,低頭繼續喝著粥不經意道:“司延槿倒是會做人,你與你哥哥對他都不錯。”
“大人是生哥哥的氣了吧!”劉虎臉上帶著笑,坐到穆檀眉床邊仰頭討好道:“奴婢昨日已經狠狠訓斥過哥哥了,告訴他一仆不事二主,我們是穆家人,吃大人的飯,縱然四少爺再收買他,也要注意分寸,記住自己的身份的!”
她又絮絮叨叨的義憤道:“他腦子不好使,做事總出錯,大人不該寬恕他,應該狠狠罰他的月例銀子!”
穆檀眉被她逗笑,“你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哥哥的月例銀子一大半都給了你爹娘存著,剩下那點還要二八分了,把那八成都給你買了零嘴。”
劉虎笑得見牙不見眼,“大人說的不對,您一直拿我當自己人,既然都是自己人,我這就不叫胳膊肘往外拐,而是替您打抱不平呢!”
主仆兩個說笑了會,客房的門就被敲響了兩聲,而後歸於平靜,司延槿溫聲道:“在下方才出去買了些板栗糕,聽聞穆姑娘醒了,想問姑娘可否要用上一些?”
穆檀眉靜了靜,忽然發現了司延槿敲門的小習慣,心道這人果然生性謹慎。
她整理了儀容,起身出去,見麵前的少年人額角帶著霧蒙蒙的水汽,耳朵被曬得有些紅,就笑著接過,“有勞了,我正想吃板栗糕。”
司延槿驀然高興起來,他嘴角微啟,看著穆檀眉滿足地嘗過一塊,才慢吞吞地說:“除此之外,我還想跟姑娘道彆。”
道彆?
這話既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穆檀眉微微一怔,理解道:“如今盧荊已經落網,危險跟著解除,你確實應該北上京城,預備下屆的會試了。”
他欲言又止,片刻後諱莫如深道:“我離開並非為了赴考。”
知道這是個人隱密,穆檀眉繞開不提,隻惋惜道:“可惜被盧荊一耽擱,害你誤了一科。”
司延槿倒是不以為意,“科考之事,時也命也,與其勉強一試,不如萬全之時,水到渠成,再下場更為穩妥。”
“你說得對,我說這是壞事,是因為如此一來,你怕是要與我趕在同一科了。”
穆檀眉笑眯眯地說:“司解元之名,我早想領教一二了。”
司延槿聞言輕輕笑了,“那甚是好。”
兩人也沒說旁的什麼,隻是又聊了兩句近況,隨後司延槿婉拒了劉牛的護送,獨自離開了。
穆檀眉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漸漸沉靜下來,她對劉虎道:“你打點一下行李,這裡我們不能住了。”
劉虎訝然,“可是大人,府試還未放榜呢,院試又近在眼前了,咱們這麼急著走要去哪裡呀?”
穆檀眉搖頭,“是否考中,自有人會通知,我們不用在這裡等下去,我說離開也不是指離開乾封,而是該多做準備,以免影響了之後的院試。”
“您是說?”
穆檀眉篤定道:“客棧人多眼雜,多有不便,我決定在城郊賃個獨院安頓下來。”
劉虎眼前一亮,忙跟著轉了口風,“大人說的是,反正案首之名早就儘在大人囊中,何必苦兮兮窩在這裡候榜!奴婢這就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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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海右省乾封府內,漸漸吹起了一陣風。
說的是文曲星轉世錯投了女兒身,因命格錯位,克死了滿門的故事。
雖沒指名道姓,可但凡知情人都明白那傳說裡的主角,正是新晉府案首!
頓時謠言四起,有書生酒後甚至揚言,那女案首是天煞孤星,用一輩子孤寡命換來小三元的榮耀呢。
鄰桌的劉虎剛給自己添了茶水,因聽這人滿嘴胡說八道,氣得怒飲三杯,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見不得人好,也不知道咱們大人中府案首,又哪裡惹了他的眼!”
穆檀眉淡淡然按住她的手,“你當他是妒忌,我卻認為他是畏懼。”
“對,大人說的是,這群人分明是害怕大人真的連中三元,奪了他的案首去!”劉牛忙道。
“哼,就憑他們?也配搶頭名,也配跟大人比?”
劉虎氣得很,前日乾封府衙才派人恭賀了穆檀眉的案首之名,誰知她才高興了兩日,這府城裡就四處傳滿了流言,怎麼難聽怎麼編排。
想到此,她擔心地看向穆檀眉,“大人,院試開考在即,學政大人下一場就要巡考到乾封了,要是放著這些謠傳不理,會不會對您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