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嗓門大,房間裡的穆檀眉把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等劉虎進門報喜時,就見自家大人一向沉穩的小臉上,高高地掛著笑容。
她嗚嗚了兩聲,抱住大人,“大人總算苦儘甘來,努力沒有白費!”
伏月喜出望外,一把抓過她,“真的中了解元?”
“司解元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劉虎又哭又笑。
伏月嘴角的笑就徹底壓不住,忍了片刻,還是破了功拍手,“好啊!旁人如何偏見咱們大人,現在還不是被大人踩在下頭?”
劉書也覺得解恨,“他們看低大人是個女子,出身還好,怎麼不想想大人有今日成就,是比常人更刻苦的結果?”
他說完扭頭一看,卻見大人堆滿笑地臉上,還帶了一絲小小的震撼。
穆檀眉隻覺得常年壓在自己身上的大山,終於山崩瓦解,得見晴天,她心裡比誰都高興,卻免不了生出一絲疑惑。
怎麼聽她們話裡的意思,自己這名次是司延槿看來的?
慎獨其身司解元,大半夜不在家的原因,竟然是去給自己排隊看榜了?
以他的性子,穆檀眉很難想象對方是出於湊熱鬨,才做出此等反常行為。
那又是為了什麼?
這狐疑隻在她腦海中存留一瞬,接著就被她輕描淡寫地拋開了,並不願意多花精力揣測。
“咱們大人高中頭名,接下來在鹿鳴宴上必定大放異彩!”伏月碎碎念道:“對了對了,我得再去看看大人那套頭麵,等赴宴時,就戴陸小姐送的玉簪!”
“等等我呀,咱們一起去挑!”
劉虎忙不迭跟上,兩個小丫鬟拉扯間,沒忘了給大人福身,興高采烈地聯袂去了。
留下的劉書正看著妹妹的背影傻笑,忽地一拍腦袋,懊惱道:“壞了!小的隻顧著給大人報喜,竟忘了把四公子解救出來,也不知道這會兒榜前的人有沒有散了……”
他語氣裡有些後怕,急忙就要去彌補接人,卻看見大人臉上的笑意頓了頓。
穆檀眉張了張嘴,心裡有一絲彆扭,到底說道:“把車趕來,我與你一同去。”
今日是濟州城的大日子,條條街巷裡都是人影晃動,劉書駕車走不快,即便如此,等他們趕到時,還是來的早了。
馬車緩緩停下,與遠處擁擠聳動的人堆,保持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可那些大呼小叫,喊爹罵娘的嘈雜聲,卻是聲聲入耳,給穆檀眉聽了個一字不漏。
她麵色不改,刻意忽略掉那些對榜首之人的不忿和譏諷,眼神隻飛快地在人群間搜尋一個影子。
頃刻工夫,她就有了收獲。
她的視線準確地落在一個人身上,看他一身的青衣起皺褶散,束起的發絲淩亂。
最礙眼的當屬他臉上不知被誰刮傷,赫然留下的一道血痕,就伴在那隻形狀豔麗的左眼下。
穆檀眉靜靜地,看著他神色平和地從人群裡擠出來,扶正發髻,撫平衣褶。
她什麼也沒說,心裡卻很有些意外。
這不是什麼大事,甚至在她心裡,早些或晚些看榜都是小節,影響不了任何實質,事實上她要做的努力也隻截至到跨出貢院之前。
可司延槿卻偏偏要在這種不起眼的小事上,浪費般的儘著力,淨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苦功。
穆檀眉微微蹙眉,她著實不理解。
但她知道麵對這種明顯的好意時,自己應該如何表示感謝。
她停了停,徑直下了車,攔住一身狼狽的人。
司延槿迷迷糊糊蹲守了一夜,隨著時間一點點度過,他身邊的“同行”也漸漸變多,處境從擁擠變成了喘氣不能。
一開始,還多是些替主子看榜的書童小廝,他雖格格不入,可因有了這一晚萍水相逢的“患難”情,擠擠挨挨,也算是彆有意味的體驗。
等到醜時一過,看榜大軍襲來,一切的性質就有了轉變。
他先還是努力不被擠出來,等心落了地,又變成了拚命想要擠出來。
當他被一雙精巧的繡鞋攔下時,司延槿還以為自己恍然成仙了。
他愣怔怔地抬起頭,意外地對上了那張總是神色鎮定,卻眼含矜傲的小臉,司延槿不禁眼皮一顫。
穆檀眉看他一副透支的模樣,困得眼皮都睜不開,心想甭管自己該不該領情,畢竟是平白用了彆人一個大人情,憑幾句輕飄飄的道謝,是抵不過了。
她眸色變了變,有點想埋怨他,更多的還是糾結,到最後半真半假地揉成了一句擰巴的話。
“我中了舉,想問問你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頓謝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