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愛哭……穆檀眉兩眼盯著頭頂的房梁,心想也不知這些日子裡,陸晚嬌又哭了多少次。
這麼想著,她就覺得有些心疼了。
她把陸晚嬌從身上撥拉開,見對方果然因這動作疼得表情抽動,蹙眉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陸晚嬌目光躲閃,哭花了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羞憤,“眉兒,我被騙了!”
穆檀眉怔忪。
陸晚嬌忽地撩起袖子露出手臂,又脫了鞋襪,泄氣似的展示給她。
隻見雪白的細膚上,到處印著紅紫斑駁的淤傷,有的已經淤血消散,恢複成了淡淡的青黃色,但更多的還是新傷。
“還記得遊學時,白喑送給你的那本兵書嘛?”陸晚嬌苦著臉道,“那上麵記錄著一套軍中使用的拳術。”
穆檀眉跟著凝神細看,轉瞬悟了。
難怪自己一碰,她就疼得呲牙。
原來是一直在偷練拳法!
陸晚嬌還在絮絮叨叨地叫苦,“也不知道是這書上寫得有誤,還是叫我練岔了拳腳功夫,總是不得章法,根本不似京戲裡的武生那樣,能騰挪身法!
“我練了這麼久,也就能爬個禿樹,連蹬著翻牆都做不到!”
穆檀眉眼皮跳了跳,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有點佩服她。
在親眼見到陸晚嬌之前,她是認真擔心過對方的,不僅是擔心她的處境是否安全,更多的還是怕她受此打擊,變得一蹶不振,麻木灰敗。
畢竟她見過她曾經焦慮,乃至癲茫的模樣。
可陸晚嬌偏偏沒有。
即便陸頂雲以教子之名,剝奪了她原有的一切,但她不僅沒瘋,還開始千方百計的準備著反抗。
穆檀眉心情大好。
這些日子累積的憂慮一掃而空,她總算能喘口氣,跟陸晚嬌說說她的計劃。
時間緊迫,穆檀眉自然是得撿著重點,長話短說,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對方搶了白。
陸晚嬌睜著一雙亮眸,湊到她麵前,期待而小心翼翼地打探。
“眉兒,你中舉了嗎?”
“你說呢?”外城宅子裡,年輕的男子皺著眉,不耐地繼續反問道:“我憑什麼要聽你擺布?”
陸蛟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著,他被眼前陌生少女的一番話,攪得心亂如麻。
這一刻,他真切的後悔起將衛圓兒放進來,給了她機會,聽到那一番荒誕無稽的遊說!
可是,真的是他一念之差嗎?
陸蛟說得惡聲惡氣,眼神卻有一絲心虛,他晃晃頭,把心思糾正回原來的軌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什麼翰林府千金?名門清流?不過是個爹媽早死,沒人要的孤女罷了!
“衛氏就這麼瞧不起我?”
他逼近她,眼神輕佻得上下掃動,奚落地笑了。
“就派你來蠱惑我?”
衛圓兒盈潤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可她很快調整好,紅著眼眶故意當做沒聽見他的羞辱。
“我沒想,蠱惑你。”
因這話裡的意思著實有些讓人難以啟齒,她便紅著臉,低下了頭,好聲好氣地同他解釋。
“我隻是覺得你應該多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不該為了表姐,賠上自己……”
好笑!
陸蛟聞言幾乎笑出聲來,暗道她一個小丫頭懂什麼!
連自己到底是為了那個驕縱跋扈的冒牌貨,還是為了父親,為了繼承日後的榮華富貴都分不清。
可話又說回來,父親的心思連他都猜不透,向來隻是聽命行事,如此絕密內情,她是怎麼知道的?
甚至連他的藏身地,都摸得一清二楚……
陸蛟忽然警醒過來,緩緩地收斂了神色。
衛圓兒低垂著眼,可眼底的情緒卻極為平靜。
她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反應,見他良久不出聲,心裡這才閃過一絲譏笑。
外頭養的,就是外頭養的……
她不禁有些慶幸起自己鋌而走險,決意與那個人合作,眼下自己的勝算隻會更大!
她甚至不必費心挑撥,以陸家人特殊的過往,父子不睦,才是定局。
至於陸蛟……
她心裡閃過一絲輕蔑,一個合適的蠢貨,她動動手指,便能擺弄。
誰讓他骨子裡,是一個日日惶恐的可憐人呢?
一個從小隱姓埋名,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凡,卻勢必要淪為彆人影子的扭曲之人,怎麼可能明知灼見。
陸蛟的臉上閃過一絲疑色,他盯著欲言又止的衛圓兒,逐漸回過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