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是不是心裡一下子很難……(1 / 2)

“是不是心裡一下子很難受?”

穆檀眉垂著眼,強烈地惡心感沿著她的胃一點點爬了上來,她必須極力忍住。

李笙說得沒錯,即便是她早有防備,早已看破了他的拙劣詭計,想要對付他,卻仍然要付出這些代價。

可如果李笙今日肖想的,擄走的人不是她,而是一個終日困守閨房,不曾窺見過天日的姑娘呢?

她的臉色冷若寒潭,幾乎怒不可遏。

那個成形許久的陰暗念頭,在她內心深處蟄伏著,靜伺時機。

李笙見她一聲不吭,以為她被說動,臉上得意更甚,搭在她肩上的手蠢蠢欲動,“你才貌俱全,我也舍不得真下重手,不如我們私下作對鴛鴦,平日裡還是吟詩作對,較量文章,誰也不辜負誰,誰也不落了誰的體麵,你說好不好?”

“你想做我的姘頭?”穆檀眉冷不丁道。

李笙一愣。

她卻冷笑一聲,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讓我一介舉人去做暗昌?”

“你——”

她驟然暴起,將男人撞了個踉蹌,手裡一刻不停地攥起那根登山棒猛擊在了他的背上!

李笙吃痛跪倒,她卻趁著他彎腰的功夫,握著棍子惡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頭上,直到對方發出一聲脆響,幾乎脫力的她才肯停下。

穆檀眉的胸口因為憤怒驚懼幾乎要快要爆炸,她吃力地喘息著,險些呼吸不過來。

良久,她才抬起汗津津的手,擦掉了濺到臉上的血。

李笙以一種奇詭地姿勢歪在地上,頭上臉上都是血,睜著的左眼因為充血而猩紅突出,也不知還能不能保下來。

穆檀眉吐出一口鬱氣,任由他自生自滅,她整了整被雨打濕的額發,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根殘存著血肉的木棍依舊被她握在手中,幫助她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這片泥濘的窪地。

她一路向高處走,偶爾抬頭辨彆方向,這才發現月已高懸。

這世上法度總有錯漏,她太顯眼,所以木秀於林,風欲摧之,但歸根結底,還是她站得不夠高,讓彆人隻看見了她的本事,卻無懼於她的權勢,所以才敢來折辱。

就像李笙。

在他眼裡,她是解元又何妨?

不過是個麵薄心軟,文弱無用的姑娘。

自己殫精竭慮一路考來,在他看來,卻和內宅閨秀,亦或市井民婦的處境一般無二,區彆隻是體麵和不體麵的,都是他看輕的玩意兒罷了。

穆檀眉從未有過的冷靜,她鑽過漫無邊際的山林,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熟悉的地方。

在峰頂見到了前來尋她的司延槿。

他一身濕氣,手中抓著一把傘,聞聲驟然看向她。

司延槿的心臟抽痛。

不遠處的人仍穿著那套赴會用的見客衣裳,層層疊疊被雨澆透,仿佛有千斤重似的贅在她的身上。

她的發髻早亂了,胡亂披散著貼附在麵頰上,本就白皙的臉色因為透支和寒冷而白的驚人,看不出一絲血色。

她靠著樹滿身的疲倦,像是強弩之末,整個人搖搖晃晃。

直到看見了他,她分明才劫後餘生似的喘息過來。

她臉上的痛苦之色顯而易見,可矛盾的是那雙微微上揚的眼睛裡,透著一種令人心驚的清明和狠勁。

穆檀眉安靜地看著他,紅豔的唇瓣因氣喘而微微開合,她抿了抿唇。

“司延槿,我沒力了。”

所以請幫她收尾。

她沒有留手,可這事比預想中對體力的消耗更大,她不敢保證能處理乾淨。

司延槿垂下眼,將她抱起來,她的臉就埋在他胸前,聽他用一種和心跳截然相反的,冷靜至極的語氣說。

“放心,我不會讓他活著。”

他抱著她調轉方向,不再朝山外走去,而是緩緩地走向了她來時的山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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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兒!眉兒!”

陸晚嬌一大早就湊到了窗外,隔著窗戶悄悄衝穆檀眉道:“出大事兒了,你聽說了嗎?”

“什麼事兒?”穆檀眉那日淋了一夜的雨,半夜就發起了高燒,接連幾日反反複複,這會兒一醒來,依舊是頭昏腦脹。

伏月臥在床邊被聲音驚醒,她照顧了小姐一整晚,直到早上才沉沉睡去,這會兒見穆檀眉臉色通紅,連忙“哎喲”一聲投洗了麵巾,重新貼在穆檀眉的額頭上。

穆檀眉這才感覺精神稍振,她閉了閉眼,才從發燒引起的困頓中緩解過來,暗道還能是什麼事?

無非是紫羅山上有人失蹤的消息爆了出來。

當日赴會登山的人很多,也難怪消息傳得如此快。

誰知陸晚嬌卻不是因為這事兒,她見穆檀眉醒了就輕手輕腳地進了房間,坐在穆檀眉榻邊,用手摸了摸她滾燙的臉,心疼地歎氣。

“唉,你這身子是怎麼回事?怎麼一言不合就發燒了。”說著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我倒是覺得自從開始練拳腳之後,我的體質都變了不少,尋常的病症很少再犯了,不如以後你和我一塊兒練吧?”

她勸歸勸,心下已經暗暗做了決定,要督促著穆檀眉一起練功,正盤算著,卻聽穆檀眉問起那事兒。

她接著道:“哦,是陸家,陸家又作妖了!”

陸晚嬌收了收笑臉,卻難掩飾幸災樂禍地道:“說來離譜,自從我離府後,陸家這幾日倒是風平浪靜的很,我還以為是陸頂雲終於決定收了心好生與衛氏過日子,誰知道今天才知道,陸頂雲一回去就將衛氏軟禁了!”

她冷哼一聲,“這幾日他換了衛氏身邊之人,根本不許她私自出門的,可誰成想衛氏不知道哪來的能耐,竟然硬是買通了一個下人去衛翰林府上報了信!

“說來也巧,往日衛老翰林並不在意這個庶出的孫女,可誰知道這次聽了消息,居然一反常態,真的派人來說和了。”

穆檀眉一怔,這確實出乎她的預想。

陸頂雲對衛家的態度撲朔迷離,根本不是尋常的姻親關係能夠解釋,誰能想到衛老翰林這次居然願意插手。

難道說真叫她一語料中,因為衛圓兒即將嫁給陸蛟的這個變數,給陸衛二府的關係帶來了新的轉機?

她心下明白兩分,這些年來陸頂雲一直不讓衛氏有孕,顯然有防著衛家插手陸府事宜,從中攪局的一分原因。

可一旦衛圓兒如願生下有衛家血脈的子嗣,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如此一來,也難怪衛老翰林一改常態,願意插手。

陸晚嬌雖不知其中許多內情,在這兩家的事上卻尤其敏銳地一語道破了,她冷哼一聲,貼了過來,靠在穆檀眉的大迎枕上。

“要我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衛老翰林人老成精,那更是無利不起早也,也不知陸頂雲為了他這好兒子煞費苦心,最後能不能幫陸蛟護好這份家產。”

說到這兒她忽然又想起來,“唉?你不是和衛氏暗中聯係嗎,這事兒她沒說與你聽?”

話音剛落,不等穆檀眉搖頭,就聽劉虎從外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她手中捏著一封信,遞給個穆檀眉道:“大人,這是辛四娘傳來的消息,是衛家小姐的親筆!”

衛圓兒的信?

說來就來,穆檀眉與陸晚嬌對視一眼,她沒急著拆信,而是借著光仔細校驗了一番,確定信件有過拆封的痕跡,且那上麵的運筆習慣均是衛圓兒本人無誤,這才展開細讀。

“怎麼了?”陸晚嬌好奇的接過,穆檀眉卻垂眼暗自思忖了一番。

陸晚嬌看得直笑,“原來是這樣,看來以往衛氏始終受製於陸頂雲,竟讓我無意中低估了她。”

按信上所說,衛氏竟是主動提出要求,要陸頂雲答應她衛圓兒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那一套規矩。

陸頂雲自是不肯,誰知她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將這事捅去了族裡。

族裡聽說陸家婚事有變,這幾日接連派人前來說和,說是說和,實際上不過是起了那要求陸頂雲過繼族中子侄的心思。

陸頂雲見事已至此,忍無可忍同衛氏大鬨一場,將她軟禁在了府中。

後麵便是陸晚嬌方才聽說的,衛氏趁著他上衙之時,將原先買通的一名丫鬟替她把信傳到了衛翰林手裡。

衛家反應極快,當場修書一封,衛氏得到答複大喜過望,同樣回了一封信去,緊接著就是今日這場衛家派人過府說和的鬨劇了。

陸晚嬌看熱鬨不嫌事兒大,收起信拍手稱快地諷道:“如此才好,陸家現在跟我沒有了絲毫牽扯,我倒是可以儘情看熱鬨。”

她嗤笑一聲:“至於陸頂雲的家業,誰愛要誰就要去吧,反正我是不稀罕。”

穆檀眉點點頭,見陸晚嬌完全想開,心裡算是落下了一塊石頭。

她見陸晚嬌打量那信封,忽然間正了正色,提起那個一直沒敢輕易說出口的名字。

“姐姐,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平常貼身伺候你的煙芷姐姐呢?”

陸晚嬌臉上黯淡之色一閃即過,她一下失了興致,撇開信封,落寞將臉貼到她懷裡,悶聲悶氣地道。

“我也不知,回京的時候我預想到此行不知結果如何,我怕陸頂雲利用她來拿捏我,也怕會害了她,就搶在安頓下來之前,做主放了她的身契,放她回了家裡。”

她帶著鼻音,不敢猜測,“想來,煙芷如今應該已經嫁人了。”

穆檀眉抬手撫摸著她的烏發,心疼陸晚嬌難過的同時,更是有一絲慶幸。

以陸晚嬌當時的處境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做法了。

陸晚嬌屬實是個好人。

沒了煙芷從旁照應,也難怪她剛見到她時,陸晚嬌是那麼一副落魄的模樣了。

她頓了頓,忽然道:“煙芷伺候了姐姐十幾年,勞苦功高,她又一向和姐姐的心意,驟然沒了,想來姐姐吃飯睡覺都要不習慣了。”

陸晚嬌卻有著看開了,“沒事,我現在的早就不是曾經陸府小姐的身份了,根本不用什麼人照顧,再說了,伏月和劉虎都很機靈,平時也幫襯我很多,現如今許多事我都可以自己做。”

穆檀眉見他這樣逞強,心裡暗暗一歎,“你也不必強撐了,咱們兩個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你能不能離開她,我還不知道嗎?”

“再說了。”她話鋒一轉,“你把她放出去,卻不知她下落如何,如今過得好不好,你當真就能安心了?”

陸晚嬌沉默了一會兒,眼圈有些紅,敗下陣來。

“我知道,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有留意著煙芷的下落,聽說她被配給了一個人家,即日就要成婚了,我給她攢了一簾子的嫁妝,那日走得匆忙,都沒來得及讓她帶走,也不知她成婚時有什麼嫁……”

穆檀眉沒說話,心道此事聽著卻有確有幾分不妥,不如等劉牛傷好後,就讓辛五抽出時間去調查一番。

不論好壞,至少要告訴陸晚嬌讓她心裡有個著落。

她頓了頓,忽然問陸晚嬌,“司延槿呢?”

陸晚嬌一聽這話就撇嘴,心裡有些不情願,可她看著穆檀眉病弱的模樣,不禁想起那日夜裡。

劉虎機靈地回來通風報信時,司延槿不由分說,連夜就冒雨出去了,過了一夜,也不知他怎麼做到的,還真就將人找到了。

抱著穆檀眉回來的時候,她當真是嚇了一跳。

兩個人被雨淋得一塌糊塗,臉色一個賽一個的蒼白。

穆檀眉昏厥過去,人事不知,司延槿更是一問一個不吱聲,她都怕自己多看一眼,他就會撐不住昏倒。

即便如此,司延槿還是守了穆檀眉一夜。

不知內情,她們也沒敢叫人去請大夫,隻是從劉牛房中拿了些治擦傷的金瘡藥,還有一些退熱鎮驚的湯劑,司延槿親自煎熬了給穆檀眉服了下去。

再然後她就沒有再見到他。

這都幾日了,陸晚嬌依舊不知道他的行蹤,卻不敢瞞著穆檀眉,猶豫道:“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天送你回來後,他看守了你一夜,天色不亮,就又出去了,我猜是有什麼急事吧。”

穆檀眉沉默下來,心想那日的事處理的很乾淨不會懷疑到她身上,可李笙失蹤的事兒卻是人儘皆知,在場那麼多人,說不得有誰報了官。

若是捕快尋山搜查,也許就會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雖這麼說,她還是認為不太可能,那夜的雨沒停,會把一切都衝刷乾淨。

那司延槿又是去了哪裡呢?

陸晚嬌早已將這一茬拋下,她拿著衛圓兒的信紙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遍,忽然咦了一聲。

穆檀眉問怎麼了。

她說:“這封信已是兩日前的時候寫得了。”

兩日前的信,怎麼現在才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