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伏月小聲問。
“事情如何了?”
提起結果,伏月的臉上一時閃過快意,“都辦妥了!奴婢一早去了陸府送信,又讓劉虎妹妹帶人去報了官,知縣龐大人問完話,當即派人去核查了前因後果,跟著就把主使簡大下了大獄!”
她掩嘴偷笑了一下,“還命令煙芷姐姐的家人把禮銀全都吐了出來,兩邊人家都重重申飭了一通,責令他們不準再管煙芷姐姐的事。”
伏月口中的龐大人,是順天府下一附郭縣的知縣,亦是兩家戶籍所在。
這事穆檀眉也沒出麵,而是順理成章地借了陸頂雲的勢,不出半日功夫,果然處置妥當。
能在京畿為父母官,想必這位龐大人也是個知曉輕重的明白人。
因有驚無險地接回了煙芷,對一屋子人來說也是樁大好事,陸晚嬌興致高昂地親自帶著人在院子裡支了個鍋子,熱火朝天地吃了一晌午。
司延槿卻依舊神出鬼沒,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直到黃昏才現身。
穆檀眉正倚著窗戶看書,抬頭摸筆時恰好撞見他進院,眼尖地瞥見他左手腕骨處,添了一道殷紅的新傷,就不做聲張地支走了旁人。
兩人時隔幾日,重新在石桌前坐下。
她沒急著問話,而是挑了燈台,慢慢給他包紮。
稍一觸碰,一道鮮紅就劃過蒼白的肌膚,順著他分明的腕骨滴落在了她的掌心裡。
對麵的人手腕一顫,不再動了。
“弄疼你了?”穆檀眉頭也不抬,專心地給紗布打了個平整的結,才重新抬起眼看他,“沒想到又害你受傷了。”
司延槿微微垂眸,嗓音有些啞,“是我疏於練習,退步了。”
穆檀眉輕扯嘴角,鬆開了他的手,沒再深究對方為何忽然就變成了個易碎品。
“你找到人了?”
聽她這麼問,對麵的人似乎一下子有些失望,但很快語氣如常地道:“嗯,你猜得不錯,年氏果真被看管了起來,如今她雖然還在輔國將軍府上,卻隻分得了看顧家祠一職,素日裡很少有機會與人來往。”
倒是不出所料,穆檀眉暗暗頜首。
陷入了當年滅門之事,憑年氏做得好或不好,夏遠徵都不可能放心她。
想著想著,忽然一怔,再看司延槿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年奶娘既然身處家祠,那夏家深宅大院的,他是怎麼摸到的消息?
她控製著視線不往被血染粉了的紗布上看,心道總不能是他翻了輔國將軍府的院牆。
“隻可惜年氏如今難以接近,我想從她口中問話,需另找機會了。”
她嘴上惋惜,心裡卻彆有想法。
曾經還不喜要去外家應酬,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將軍府在壽宴當日必定迎來送往,忙不勝忙,她想趁機渾水摸魚,最適合不過。
主意一定,穆檀眉對登門賀壽那天就期待起來。
翻過月,便是輔國將軍過壽的正日子。
雖非整壽,可夏家世代勳貴,家底深厚,夏遠徵又向來是個講排場的闊綽作風,因而此次壽辰,從宴請到賞花兩頭占著一掐算,竟是要熱熱鬨鬨大擺三天。
穆檀眉一聽這打算,眉就皺起來了。
太鋪張了,太招搖了。
說句難聽的,皇帝老兒都不這麼過壽,他區區一個隻麵子風光,實則不握實權的世襲將軍,憑什麼張揚?
連曾經權傾朝野,門黨眾多的謝閣老都還得夾著尾巴呢。
劉虎掀開簾子上了馬車,一臉撼色的咋舌道:“大人,您是沒瞧見外麵有多少人啊,我跟您走南闖北了這麼久,也沒見過這種陣仗!”
伏月趕緊摸出一方小手帕,替她擦了擦鬢角的汗,好奇地問:“前麵真堵住了?”
“真堵住了!聽說是越國公的車駕被公主府擋了,這會兒正協通呢!”劉虎用力點頭道。
“連公主殿下都來了?”伏月小聲訝然。
劉虎一擺手,難掩興奮地道:“聽說是替太後來送賞賜的,也不知殿下本人會不會露麵?真沒想到輔國將軍有這樣的人場,我原本還以為咱們那位陸大人,就已經是算……”
穆檀眉乾咳了一聲,旁邊兩個小丫鬟連忙閉上了嘴。
她有點頭疼地問:“我讓你下車看看情況,你從哪兒聽來這麼多小道消息?”
劉虎賊兮兮一笑,也沒工夫編排陸頂雲了,小聲解釋道:“大人,我就是鸚鵡學舌,方才駕車時,因為路堵得厲害,我一直聽到隔壁那輛馬車裡的小姐們閒話,這都是她們說得!”
伏月立時信服了,自言自語道:“就是不知道來的是哪位公主?”
穆檀眉倒有幾分頭緒。
與太後走得近,想來該是二皇子一係了,她神色微斂,猜到那位金尊玉貴的宣雲公主身上。
她與二皇子一母同胞,年歲稍長,在禦前更得幾分青眼。
隻是沒想到奪嫡之事穩了這麼多年,終究強壓不住了,如今連宣雲公主都要出宮行走,替胞弟四處籠絡人心。
二皇子已然耐不住性子,其他皇子呢?
車身微微一晃,穆檀眉從沉吟中抬起頭來,伏月掀開了一角窗簾,又立刻規矩地放下,輕聲提醒道:“大人,要進府了。”
一旦疏通,車流再未受阻。
半柱香過後,馬車穩穩停了下來。
伏月照例替大人整理了一下儀容,隨即先下了車,與將軍府下人交接賀禮並安排了馬車的停放,穆檀眉落後一步,跟著下了車。
眼前的高門大院伏跨了半條街,前庭深闊,黑瓦吻獸,處處按規合轍,全無一處僭越,因逢喜事,四周賓客絡繹,亂中有序,儘顯鐘鳴鼎食之相。
穆檀眉神色淡淡,心裡卻想難怪剛才劉虎張嘴就是長了見識,閉口就是瞧不上陸宅檔次。
相較之下,陸府確實顯得有些寒酸。
她也覺得大開眼界。
轉彎一想,自己家的小院跟陸頂雲的一比,也成了草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