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已經播了有一會兒了。
趙素琴憂心忡忡地看著盛念。她一隻手搭在病床上,另一隻手則藏在盛念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攥著手心,都快流血了。
而盛念呢,對此沒有特彆大的反應。他就像一個麵無表情的木偶娃娃,一言不發地躺在病床上,安靜極了。
“念念。”趙素琴知道兒子對李響的感情,她很擔心盛念現在的狀態,畢竟他的兒子也受傷了,前不久才從鬼門關走過來。
“我沒事。”盛念自從去了M國,性子就變得越來越冷淡。他5年沒回家,也沒有主動向家裡打過一個電話。
“如果你想去看李響,就去吧。”趙素琴低聲地歎了一口氣,經過這5年冰與火的煎熬,換來的是她兒子千瘡百孔的傷痕。她終於妥協,向命運低下了頭,她拉起盛念的手,“我們是母子,不應該像陌生人,更不應該像仇人。我5年前就想和你談這個事的。”
“不必了。”盛念的聲音依舊如平靜的湖麵,沒有任何起伏。
趙素琴琢磨不出盛念的情緒,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於是病房陷入了沉默。
半晌,盛念才痛苦地說出了心裡話,自嘲道:“見他?我當初傷他那麼深,我根本不配見他。而且我現在這個鬼樣子,我哪有資格去見他?”
趙素琴的心也跟著盛念一揪一揪地痛,這全是愚昧思想的她造成的錯。
“念念,都怪媽媽……”趙素琴小心翼翼地搭上盛念的手,終於把當年沒來得及說的話說了出來,“當年,媽媽是真的怕你受到傷害。你們年輕人呢,總是表麵風輕雲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可我不能啊,我是你的母親,我要為你們的未來考慮。我看到網上那些對同性戀不好的評論,我就開始抓狂。因為我無法想象我的寶貝兒子未來有一天,就連走在路上也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這條路一點也不好走,我們家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不是嗎?”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呢,為老不尊,瘋也瘋過了。當年你一聲不吭離開A市,我也怨不了誰,隻能怪自己。我每日每夜都對著神佛懺悔,求他們保佑你健康成長,平安喜樂地度過餘生。可是呢,老天爺似乎總愛跟我開玩笑,看到你現在麵目全非的樣子,我就在想……”
“彆說了。”盛念打斷趙素琴。
“我就在想,怎麼不是我來受這個罪。我是罪人,我是把自己兒子害得生不如死的罪人。老天爺呐,你怎麼不讓我這個罪人去死,啊……”趙素琴還是把話說完了,說到後麵逐漸崩潰,泣不成聲。
話語剛落,盛念便半坐起身抱住了趙素琴:“媽媽,彆說傻話。”
遲來的理解,遲來的擁抱。
時隔五年,盛念終於打開了心扉,肯正兒八經地叫趙素琴一聲“媽媽。”
母子之間哪有深仇大恨,過往的一切仿佛都在這個擁抱中化為塵埃。
盛念去H國修複了燒傷的皮膚,由於臉部受損嚴重,迫不得已整了個容。
“唉,我可憐的念念。”看著兒子陌生的麵孔,趙素琴又開始愁眉苦臉,杞人憂天了。
這段時間和趙素琴待久了,盛念也逐漸適應了母親的寵愛,仿佛回到了兒時。
但現在,他也沒法安慰她,雖然新麵孔和原來有三分像,但也大為不像,他自己一時半會兒也有點接受不了。
所以他隻能由著趙素琴悲天憫人了。
在盛玉龍的強烈要求和趙素琴的軟磨硬泡下,盛念回國養傷,回到了這令他魂牽夢縈的A市。
養傷期間他參加了劉怡與江霖的婚禮。
剛回國,他便得知劉怡和江霖好上了,不久就要結婚。這出乎意料,但又在他意料之中。畢竟江霖當初大方承認他喜歡劉怡的時候,眼裡是帶著光的,也許這就是少年桀驁不馴的愛意,曾經他也有。
江霖忙著和其他前來參加婚禮的人周旋客套,沒空招呼盛念,所以接待盛念的人成了劉怡。
“你是盛念?”劉怡知道盛念在M國出了事,受了傷。聽到盛念回國的消息,她和江霖本來準備去探望的。但她和江霖太忙了,兩人一個白天上課,一個出差,閒下來又要忙著籌備婚禮,一時之間竟把這事給忘了。所以當劉怡看到眼前的陌生麵孔,她還是疑惑地問出了聲。
“是我。劉老師,祝你和江霖新婚快樂,以後我該改口,叫你表嫂了。”盛念感慨道,“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嫁給他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劉怡望了望遠處忙碌的江霖,眼裡是慢慢的幸福,笑道,“他對我很好。”
“劉老師,我想問你個問題。”盛念說道。
“你說。”劉怡回道。
“我很想念一個人,很想去找他,但是我又不能去找他。因為我曾經做了許多不好的事,傷害了他。”盛念深吸一口氣,緩緩說出了心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