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策嚇了一跳,發現是她,顯得有些局促,“這,這位姑娘好。”
“我是前幾日受邀入府的謝青嵐,大公子要是不介意,喊我青嵐吧。”
“青……謝姑娘。”公良策藏在袖子裡的手掐了掐掌心,有些緊張,“在下出城多日方才回來,沒能和二弟一起迎接大善之人回府,是在下失責了。”
“我哪是什麼大善之人啊。”謝青嵐擺手,“城主拿著我的血去驗了,很快結果便能出來。”
“……”提及城主,公良策的臉色不大好看。他扯開話茬子,“謝姑娘是要出去嗎,可需要我備輛馬車?”
“不用不用,我就在這附近逛逛,大公子你繼續忙吧。”
“那謝姑娘自便吧。”他繼續回去招呼下人。
*
這一過節,莫說是公良府,整座鳴天城都熱鬨非凡。謝青嵐到棺材鋪的一路上,到處張燈結彩,每個攤前都掛著一盞貼有黃符紙的靈官麵具。那靈官麵具或喜或怒,神色各不相同,漆色又極為鮮豔華麗。
聽一位大嬸說,這靈官麵具是公良城主專門下令讓人做了,然後分發給各位的。說是在靈官祭時戴上此麵具,更能沾染靈官仙氣。
謝青嵐撇撇嘴,她覺得這靈官麵具比秦老道畫得那些醜靈官漂亮多了,城主怎麼就不送她一個。
一路走馬觀花,謝青嵐沒忍住多看了一會兒,到棺材鋪時已經浪費了許多時間。
到的時候棺材鋪店家正坐在“愛來不來”匾額下麵,手裡數著幾張單子,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店家!我來啦!”謝青嵐高聲道。
那店家聞言,當即怒瞪她,用大嗓門喊:“不是說每日來嗎!你耍我呢!”
“抱歉抱歉,我這幾日有些事。”謝青嵐連聲道歉,“今日可有什麼活?”
她拍拍包袱,“我帶了好多符紙來呢。”
昨日她威逼利誘,又讓秦老道給自己畫了百來張,這回妥妥夠用。
店家眼睛一橫,粗眉毛恨恨皺起,“來什麼來,今天的屍體我都收完了!”
“這…”
謝青嵐眼珠一轉,嘿笑,“那不是還沒下棺嘛,什麼時候下棺,您讓我一塊唄。”
“今日就下棺。”
“這麼快?”
那家屬夠灑脫的呀,也不來這棺材鋪前哭一哭?
“那就讓我一起唄,”謝青嵐討好道,“求您了好店家。”
“……”
店家甩開她的手,惡聲惡氣道:“再有下回,這生意就不跟你做了!”
“進來!”
他大步進店,謝青嵐緊隨其後。
那棺材鋪內並無棺材,隻有幾個長形木盒堆在一處,但看大小頂多就用來裝些鳥雀之類的玩意兒。
“店家,”謝青嵐左顧右盼,“這棺材和屍體呢?”
“你等著。”
店家掀開兩道白布,布後儼然又是一間小屋子。他抬著一蓋有白布的木盤出來,約莫三尺寬,三尺長。
“這是……”
“喏,你不是問屍體嗎,就在這。”
店家小心翼翼放下木盤,紅著眼睛,將白布翻開,露出木盤裡平躺著的幾隻鳥雀屍體。
謝青嵐:“……”
“我們這裡……不是收屍嗎?”
店家抽噎著,用力擤了一下鼻涕,茫然看向她,“這不就是屍體嗎?”
“這是鳥的屍體啊。”
“我這就是給鳥收屍的店啊。”
“……”
謝青嵐抓著頭發,起身,走向棺材鋪門口,沒多久又走回來,指著外頭道:“那外麵那些冥紙,還有那兩大口棺材呢?”
店家用瞧傻子的目光白她一眼,“棺材鋪門口自然該放冥紙和棺材,這不是合情合理。”
可你是給鳥收屍啊!
“總之。”店家望著那些鳥屍體,肩膀一顫一顫地擦著眼淚,“你既然答應給我乾活,就不準賴賬,快替我把這些鳥兒身上的羽毛收拾乾淨。”
謝青嵐欲哭無淚。
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可這活是她主動接的,她不能狠心回絕。謝青嵐隻能縮著小身板坐在矮桌前,一手拿著刷子,一手拿著手帕,給那些個鳥雀一隻隻整理羽翼,同時她還得聽對麵的店家哭嚎。
這店家看著長相凶惡,高壯威猛,可偏偏一看那些屍體就哭得泣不成聲。大高個的身體,縮成個團一抖一抖的。
“這隻鳥,你不知道…”他吸著鼻子,涕泗橫流,“我見它的時候,它還是一顆蛋。後來啊,就變成小黑了。對了……你不知道,它的名字就叫小黑,還是賣炭的老李給它取的名字。”
“我的小黑啊——”店家嚎啕大哭。
謝青嵐麵無表情,心裡恨不得找根柱子當場撞死。
“你為什麼不哭?”店家看向她。
“……”謝青嵐嘴角抽搐,扯出一個悲傷的表情。
“其實我很難過。”
“隻是我一般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