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嵐抬眸,對方正淡淡地瞧著她。
“……傷了手臂。”
謝離輕哼,“之前不是嘴皮子很利索嗎,怎麼還會被一個瘋丫頭傷到?”
“再利索也利不過劍啊。”謝青嵐撇嘴,“我身上又沒有兵器。”
“你這意思像是在跟我討要兵器。”
謝青嵐嘿笑,“我這膽子哪敢,不過謝仙長的兵器想必都是珍品,我定是配不上。”
謝離不言,隻是瞥她一眼。
馬車又顛簸了兩下,謝青嵐差點翻倒,連帶扯動了胳膊的傷口,頓時又洇出一片血漬。她臉色霎然蒼白,因疼痛而冒出細密的冷汗。
謝離巋然不動,但俄而不久,袖口間卻飛出一隻符紙折的紅色蝴蝶。那蝴蝶輕飄飄落在謝青嵐的傷口處,輸入源源不斷的暖意。謝青嵐明顯感覺到手臂處的疼痛逐漸淡去,驚詫地望向謝離。
後者垂著眼皮子,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那傷口很快就被謝離治好,符紙蝴蝶也飛回了他的袖中。
“……多謝仙長。”
謝離:“不過是公良府的人還沒資格傷你,少謝我。”
“……”他這話怎麼聽起來更奇怪了。
謝青嵐心中有些憋悶,但說不上是什麼。謝離這家夥幾次三番要殺她,如今卻忽然對她好,她定是不信的,怎麼想都是彆有用心。
馬車內安靜下去,兩人都默契地沒有開口。
*
他們此番是隨公良府中人前往祭祀圜丘。
這是靈官祭的第一件大事,向五百靈官供奉祭祀,但由於這些靈官廟並不在一處,於是公良狩便選了一處祥址,每年靈官祭都在那裡舉辦祭祀儀式。
謝青嵐等人到時,天壇前已經站滿密密麻麻的人,全是鳴天城百姓。他們各戴著靈官麵具,排排列列整齊地站成一塊,公良狩等人則站在最前麵。
她一眼就憑著背影找到封吾,鑽過人群過去。
封吾左側有兩個空位,是給她和謝離留的,接著他又遞給謝青嵐兩個靈官麵具,分彆是一喜一哀。他自己臉上也戴著一個,是怒的表情。
壓低聲音:“先戴上。”
謝青嵐留了喜的麵具,把哀的丟給謝離。戴上麵具後,她開始打量四周。圜丘並沒有什麼特彆之處,和尋常祭祀典儀沒什麼區彆,唯一的不同就是圜丘正前方擺著一座巨大的靈官像。
封吾說那是五百靈官之首,多數時候隻擺在公良府的宗祠裡。
她沒有進宗祠看過,所以沒見過這靈官像。
祭祀流程不過就是迎神、奠玉帛、進俎這些,全程唯有公良狩在說話。她覺得無聊,忍不住打了兩個哈欠,閉上眼睛偷懶。幸好有麵具擋著,所以沒人發現在她睡覺。
但睡著睡著,她便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謝青嵐迷迷糊糊地睜眼,發現前麵一排人都扭頭看向她。
謝青嵐:……乾嘛?我打呼嚕了?
她疑惑地抬頭,才知道原因是這城主正在當眾叫她到靈官像前。
“謝丫頭,快過來。”
謝青嵐想裝聾,但奈何公良狩一直在喊她,四周的百姓又都圍著她看,窘迫之下謝青嵐隻好跨上台階,走到城主身側。
她小聲:“城主你辦祭祀儀式,叫我作甚?”
公良狩道:“自然是要事與你有關。”
他說完,看向台階下的鳴天城百姓,“今日有一事要告訴大家,想必大家也早有耳聞,那便是我們終於找到了苦等已經的大善之人!”
“什麼?!”“爹!!”
祭壇下,公良萬宜不敢置信。
“她明明不是——”
話未說完,她的手被公良意倏然攥緊。後者隔著一張靈官笑麵,眼中也含笑,卻帶著威脅語氣低聲道:“你要在眾人麵前打父親的臉嗎?”
“……”
“鬆開!”
公良萬宜怒目而睜,甩開對方的手。她看向台上的謝青嵐,憤恨之意幾乎要從眼裡溢出來。
“鳴天城幾百年來一直苦等大善之人,如今大善之人終於到來,眾位,瘟疫天災終於可以停止了。”
公良狩聲聲鏗鏘有力,令祭壇之下不計其數的百姓群情激憤,高聲呐喊。
“天災終於要結束了!!”
“感謝大善之人!願大善之人庇佑我鳴天城!”
…………
謝青嵐緊緊握著手,看向眼前這近乎瘋狂的一幕,心中如擂鼓般震得耳朵都在發疼。她吞咽著乾澀的喉嚨,往後退了半步。
她分明不是大善之人,可為何公良城主還要這麼說?
謝青嵐盯著公良狩的背影,心中的擂鼓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到後來她連自己的氣息都聽不見了。但卻能感覺天邊雲中似有雷鳴聲蠢蠢欲動,靜靜地蟄伏在團雲深處,隻待下一刹震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