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借此，甩開跟他一起來的小廝，住在小玉家的小院，小院的人都很熱情，看他是盲人也沒有輕視，反而對他多加關照。這種關照是發自內心真實的，無論是他在當少爺時周圍人的敬畏，還是他在當算命先生時顧客的諂媚，亦或是他流落街頭時受到的蔑視拳腳，是良久才有的溫暖。

他在白天就休息散步熟悉都城走勢，在夜晚就穿上方便的黑衣，打探皇宮布防。他以前貪玩，又凡事不用自己出手，武功有限，但在以前遊曆過程中，武功沒漲多少，逃跑的功夫倒是純青。每夜翻宮牆，總會被巡邏的鐵浮屠盯到，幾乎每次都負傷而歸。小玉一開始沒注意，後來發覺，一句話都不問，提前把傷藥白布和乾淨衣服備好放在屋門前。一院子的人也發覺這公子白天不出門，晚上倒是有動靜，也一句話不說，總會把吃食留些與他。

有次慕容負傷嚴重，小玉眼瞄到不對，連忙扶著慕容進屋，幫他處理傷口，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慕容臉上，小玉抬頭望，俊俏的臉上蘸著血，縱然看不到神情，卻能感受到眼前人的悲傷和絕望。

好像少年郎眼中再也沒有光輝。

他也無法再看到光輝。

小玉幫慕容包紮好，突然雙手一拍，目光狡黠：“哥哥，想偷喝酒嗎？”

慕容一口下肚，酒很劣質，烈得慕容嗓子火熱，但心情卻是舒暢不少。

小玉望著月亮：“今晚的月亮可真漂亮，又大又圓，像……一個黃金大餅！”

慕容被逗得一笑，他也抬頭，小玉順勢牽起他的手，指向月亮的方向，指引著慕容。

良久，慕容開口：“多謝。多謝小玉。”

小玉擺手，稍後才想起慕容看不到，連忙說：“哥哥不必客氣。既稱你一聲大哥，那都是小妹該做的。”

慕容聽見“大哥”二字，像是想起了誰，又猛地喝一口酒。

小玉又望著月亮:“我父親說我也是在月亮又大又圓時出生的，隻不過難過的是，我父親迎接了我，送走了我母親。”

“我父親隻是個鐵匠，母親懷著孕也還是整日操勞，結果我被迫提前出生，大出血，父親找的接生婆也不是多好的。”

“有時父親喝醉了酒，也會埋怨自己，說出埋怨我的話。我有時也很恨，為什麼我不出生在大戶人家，為什麼我的出生如此不祥，為什麼我是個女娃。”

“但我知道，我父親很愛我，把對母親的補償都放在我身上。縱使世道艱難，父親也沒有把我賣了，拿著一筆錢一走了之。”

小玉又為慕容拿了一瓶酒，笑著說：“我後來才發現，我改變不了我是鐵匠女的命運，也改變不了母親已死的事實，我太渺小。”

“釋然過去，注重當下，期許未來才是我最好的選擇。”

“我很努力生活，好好愛父親，好好愛自己，好好愛生活。”

“我不能辜負我母親的一命換一命，不能讓我父親一人麵對人間。我得對的起所有人。”

小玉專注地盯著慕容，連慕容即使看不到都感到她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