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銳剛離世時,是唐奕川人生中非常艱難的時刻。
唐奕川對死亡有著深刻的理解,他的父母,外公外婆還有奶奶,都在他年幼時離開人世,從此他一個小孩飄零無依。死亡是告彆,是遺憾,是再也不見,是無法挽回。這麼多年,洪銳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含冤入獄,絕望自殺,帶給唐奕川巨大的悲痛、憤怒以及自責。麵對戀人悲慘處境卻無能為力,這種無力感深深折磨著唐奕川。
他後來想通了,司法體係是沒有錯的,錯的是做偽證的人。每個國家的法例條文都有漏洞的,所以需要所有法律從業人員共同努力推進完善。唐奕川的信仰被捍衛,他重新打起精神。洪銳不能就這麼冤死了,那些陷害、侮辱、折磨他的人唐奕川都不會忘,他要給洪銳報仇!但他隻是一個學生,他如何與大企業家、大律師抗衡呢?唐奕川隻能先靜下心學習,安靜地蟄伏,直到變得強大又有力量。
洪銳自縊這件事,洪兆龍路楠最恨的是胡石銀,他們認為不管胡石銀選了哪個律師,都會確保洪銳入獄,律師隻是他選的一個工具。而唐奕川最恨的是那個律師。他認為如果洪銳犯了錯,是需要為此付出代價,比如洪銳指使他人打傷了傅玉致,這就是犯罪,他支持有罪必究。但是洪銳為他沒做過的事情承擔責任含冤入獄就是另一回事。律師公然違背職業道德教當事人作偽,藐視法律法規,踐踏法律尊嚴,知法犯法尤為可惡。這種訟棍隻顧為自己牟利,將他人的基本人權玩弄於股掌之間,乃行業之恥。後來看到這樣的律師竟然成為國內刑辯第一人時,唐奕川隻覺得諷刺。
傅玉致其實算是唐奕川的救命恩人,但他完全沒有相應的姿態。相反,唐奕川住院的那段時間,他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一直在醫院陪護,一句話都不多問,衣服營養餐都安排好,還弄了熱乎乎的藥包給唐奕川敷關節。那時的唐奕川狀態十分消沉,信仰在崩塌的邊緣,無力回應傅玉致的關心。
洪家出事之後,很多手下被抓,沒被抓住的也紛紛跑路避風頭,洪家的資產被凍結查封。後來洪銳去世,路楠忙著去處理洪兆龍那邊的事。唐奕川整理心情後把洪銳的物品寄回了洛杉磯,同時把洪銳的社交賬號中關於他們的動態設為隱私。他斷了與留學圈朋友的聯係,把他與洪銳的關係隱藏起來。對手很強大,他不能暴露自己,小心駛得萬年船。然而所有人都幾乎忘了一個人:洪翎。
洪銳上次回來給洪翎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雇了保姆,洪翎放假時就有了去處。保姆會在洪翎休息日來給他做好吃的,給他洗衣服和床單被套之類的。學校的費用按年支付,洪翎一直呆在校內,也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但是哥哥洪銳很長時間不給他打電話了,他每次打過去,都無人接聽。更奇怪的是哥哥有寒假的,冬天卻沒來學校找他。洪翎是個很能忍的小孩,他一直等,想等到哥哥放暑假。然而無意中看到保姆阿姨擦玻璃用的報紙,上麵寫著“犯罪團夥首要分子洪某落網,掃黑除惡行動取得階段性成果”。挺早的報紙了,與洪銳一樣,洪翎也知道家裡人做什麼,看到這則新聞,他覺得家裡可能出事了。
洪翎打車去酒店,酒店已經關門不營業,他不知道再去哪裡。他想起哥哥曾帶他去大學城的房子,便憑著記憶找到那裡。可是無論怎麼敲門,都沒人開門,他蹲在門口等了大半天,也沒人回來。大學城住了很多學生,唐奕川的鄰居是兩個合租的女學生,知道唐奕川之前住對麵。她們看到有個孩子蹲在門口,便上前問找誰,洪翎想了想說找川哥。女學生心地好,天都黑了不放心小孩一個人在外麵,便帶著他去學校,到男寢樓下讓人叫唐奕川出來。唐奕川看到洪翎愣了一下,猛然想到洪家還有個孩子無人照應。他謝了女學生,然後摸了摸洪翎的頭,帶他出去吃飯。
唐奕川不知道怎麼跟洪翎說他哥哥已經離開人世,所以久久沒有開口,一直看著餓急了的孩子往嘴裡扒飯。洪翎吃飽了就看著唐奕川,說哥哥不接他的電話,也很久沒去學校看他了。唐奕川看著他單純懵懂的大眼睛,歎了口氣,說:“哥哥出了點事。現在有人照顧你嗎?”洪翎說:“哥哥上次回來給我在學校旁邊租了房子,找了一個阿姨來照顧我。我媽媽幾年前把我丟給我爸就不管我了,我現在也聯係不上我爸的人了。你能聯係上哥哥嗎?老師找了好幾次家長,可是都沒人管我了。”仔細觀察,洪翎和洪銳是有相像的地方的,鼻子一模一樣,還有洪翎說話的聲音,跟洪銳變聲前很像。唐奕川想,洪銳收留了幼年的他,他也可以收養洪銳年幼的弟弟,畢竟,洪兆龍已經被判無期了,路楠說到底和洪家沒有血緣關係,他沒有去找洪翎應該就不會管他了。
唐奕川把洪翎送回學校,承諾五一假期會來接他。這時的傅玉致正認真的製定新疆雙人自駕遊攻略。這份攻略一直沒用上,因為他們在一塊的時候沒出去玩,而他們分開的這麼多年,那條路線周邊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那份攻略過時了。
洪銳走後,唐奕川情感被悔恨與憤怒占據,整個人都變得陰沉,強烈的負麵情感讓他挺長時間都忽略了傅玉致的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