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幸還是幸運。”

“你有不幸，但更多的是幸運。”

“如果我沒和姨媽來州市，我們也彼此遇不到，如果我早點遇見你，也許我們也成不了，如果我能生育，我們估計更成不了，一切皆有緣法。”

“我們所有人之間的相遇都是注定的，有因有果。你現在就是彆想那麼多，休息一下，好好送姨媽最後一程，也不枉她養你一場。”李磊勸她。

韓雯雯嗯了一生不再說話。

她身體疲憊，思緒萬千又混亂。

她肯定會遇到她親媽。

姨夫老家挨著公路，前麵是四間平房門麵房，對麵是鎮上的中心小學，租出去一年一萬塊錢的租賃費。

他們從門麵房旁邊的胡同回家，房子租賃出去後，建造的新大門離公路不到二十米，鎮上修的統一的水泥路，大門進去是四間平房跨了一間廚房，旁邊彩鋼瓦搭的廁所，院子裡鋪的一條水泥路麵直到堂屋門前，一顆核桃樹長滿了枝葉。

在堂屋裡鋪了床鋪，表弟把姨媽抱到床上，姨夫的其他三個兄弟和家人都來到家裡，堂屋裡擠滿了人。

人多，吵鬨，韓雯雯眼淚也掉不下來了，就連她看到她親媽來到，她也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掉淚，愣愣的坐在旁邊。

臨近生命的儘頭是什麼樣子的？

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緊緊閉著的雙眼，喉嚨裡拉著絲，嘴裡不停的喘著大氣。

用村裡老人講的話，這是起痰了，在倒氣，人馬上就不行了。

躺在那裡毫無痛苦的表情，如同已經死去，缺偏偏還有口氣證明這個人是存在的。

姨夫這邊的侄女侄子們，能過來的都已經從四麵八方趕了回來，送一條生命、親人的生命的離開，這是一種的儀式吧？

眼睜睜的看著她咽下最後一口氣，給她去辦莊重的葬禮，在她去世後，把她埋在土裡，隨著大地的呼吸，如同一片片落葉一般，歸根大地。

化為塵土，化為泡影。

可是又有誰看著一天生命的離開而不悲泣呢？韓雯雯哭不出眼淚，她甚至喘不上氣，李磊守在她身邊，完全不敢長時間離開。

很多人熟悉的鄰居帶著黃紙過來燒紙，趴在水晶棺那裡掩麵哭泣，甚至訴說著和躺在這裡姨媽生前共同的記憶，往後，溫暖的春光，夏季的晚風，秋天的落葉，冬天的飄雪和姨媽再也沒有關係。因為，她會是其中一天裡的一束陽光裡的塵埃，翩翩飛舞，隨意落地。

哭泣總讓人悲傷，悲傷是會傳染的。韓雯雯聽著悲痛欲絕嘶啞的的哭泣一聲一聲的不曾停斷，她內心悲傷而又平靜。

凜冽的寒風吹起陣陣燃燒的黃紙灰燼，仿佛的靈魂的遠去。

她和表弟、姨夫忍著悲傷和劇痛，為姨媽換上喪服，然後就要去火葬場火化了。

“什麼時候報喪？”姨夫身邊的男人安排著身後事的流程。

韓雯雯守著隻有骨灰的棺木，一個個的親友過來哭喪，然後屋裡一陣陣的哭喊聲傳了傳來，漸漸的，人仿佛麻木了，像是一場人間劇場在上演著。

一切都有些失真了。

“明天報喪，星期六送路，星期天上午埋。”姨夫的大哥安排著。

農村的喪禮都是有定數的，有人在門口記賬，有人負責做飯，守靈棚的孝子批的白布都有格式。

姨夫讓韓雯雯按照閨女的格式披麻戴孝，讓李磊以未婚女婿的標準準備上供的東西。

李磊在埋葬這天披著床單，去地裡送葬。

韓雯雯和表弟跪在黃土上，痛哭著看著一鐵鍬接一鐵鍬的土掩埋了姨媽的棺木，往後餘生，再也沒有這個人。

聽不見她的叮囑，看不見她關心的麵孔，吃不到她做的飯菜。

“以後我沒有了，你記住埋我的時候把我和你媽的棺材放齊平，把我們兩個的棺材上搭一條布，讓我們牽上頭，我好去找她。”姨夫走出田地的地頭，交代表弟。

表弟點點頭，李磊扶著韓雯雯的右胳膊，韓雯雯聽到姨夫的交代，用左手掩蓋紅著眼。

韓雯雯的親媽走在韓雯雯的後麵，喊了一聲：“雯雯。”

韓雯雯沒有回頭，李磊回頭認真仔細的看她一眼。

和韓雯雯兩人長的很像，很白，也許上了年紀，臉上有些斑點，大眼睛雙眼皮，有些皺褶，臉型好看，鼻子挺翹，但是韓雯雯親媽的嘴巴有點點突出，法令紋重顯得有些苦相了。

“雯雯，這是你的對象嗎？”她看韓雯雯沒回頭又追著問。

韓雯雯停下轉過頭看她：“是，但是跟你沒關係。”

“雯雯，你怎麼跟我說話呢。”韓雯雯親媽有點羞惱成怒的表情，語氣也帶有責怪。

“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麵，就算見到了，我不認你，你也當做不認識我。”韓雯雯看著她的眼睛冷淡的說道。

“你……”她憤怒的舉手指著韓雯雯。

“我們這麼多年未見，比陌生人都不如，也彆說那麼多，原來你對我如何你心知肚明，以後我不會見你，你老了跟我都沒有任何關係。”韓雯雯打斷她接著說。

“我老了怎麼跟你沒關係，我到什麼時候都是你親媽，你是我生的，你說我跟你沒關係！”

“姨媽姨夫養我，我為他們養老送終，至於你們，跟我沒有乾係。”韓雯雯轉頭拉著李磊就有。

“韓雯雯，沒有我你會有你姨媽！你不養我，法律都饒不了你。”李磊看她親媽狠厲的表情，心裡一陣煩躁。

“阿姨，姨媽剛走，雯雯心裡正是難過的時候，你當年那麼對她，現在又來威脅她，你說，誰家親媽像你這樣對孩子。”

李磊麵無表情的冷臉看著韓雯雯的親媽說：“你提法律，我就敢告你遺棄，告你家暴，醫院的病曆我手裡專門存著呢，我要到你兒子學校，去告訴所有人，他媽是什麼樣的冷血動物，以後他工作了，我鬨到他單位，他找媳婦，我找到他媳婦家告訴他媳婦，她會有什麼樣的婆婆，你可以試試看。”

韓雯雯親媽無法置信的看著李磊，李磊不再搭理她，背著韓雯雯回姨夫家。

韓雯雯趴在他的肩頭，淚水浸濕了他衣服，酸到李磊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