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守?不是傾奇者嗎?人偶瞬間戒備起來。
鹿守向來對他人的情緒變化很敏感,更彆提,人偶毫不掩飾自己的提防。
他無奈地發現,明明才相處一會兒,他好像都已經習慣人偶這滿身尖刺的樣子了。
他想人偶或許沒有得到過這個名字,就補充道:“以前是叫傾奇者的,後來,丹羽給我取了現在這個名字。”
沒想到,人偶不僅沒有放鬆下來,反而目光變得更加凶狠。
人偶手上用勁,扯住掛在鹿守脖子上的繩子向下拽。
……沒拽動。
鹿守露出不解地表情,隨後,他還是順從地俯下身,靠得離人偶更近了些。
與自己相同的麵容近在咫尺。鹿守的眼神太乾淨,讓人偶避無可避地想起他對丹羽、對人類全身心信任的日子。
是懷念還是痛苦?人偶無法分辨自己胸中翻湧的究竟是什麼樣複雜的情緒。
他看見鹿守維持著彆扭的動作一動不動。
……他討厭鹿守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這麼想著,人偶卻鬆開了手,偏過頭,不再看那張熟悉的臉,恨恨地說:“我不想再聽到“丹羽”這個名字。”
鹿守坐起身,沒有再說話。
人偶這幾天的消耗很大,他一閉眼,困意很快就湧了上來。
他以為自己在這個來曆不明、不知敵友的人麵前睡不著,沒想到很快就睡過去了。
老實說,人偶睡過去之後,顯得無害不少。
鹿守坐在人偶對麵,抱住雙腿,靜靜地看著人偶。
人偶自誕生之刻起,就注定維持著同一副樣貌。從外觀無法斷定人偶經曆了多少年歲,也無法斷定人偶到底經曆了什麼。
鹿守不明白,人偶為什麼會對丹羽感到憎恨,明明就連和人偶性格很像的流浪者,也非常看重丹羽。
鹿守想起了四百多年前的往事。
那時,他被創造者置於館閣中,在不知多少年歲後,被一位名為桂木的武人發現。桂木將他帶到踏韝砂。他聽見彆人管衣著古怪的自己叫傾奇者,便選擇“傾奇者”作為自己的名字,仿佛這樣,他就能成為人類中的一員。
在踏韝砂,他有了家人和同伴,與大家一起生活。
直到有一天,踏韝砂的爐心出了事故,踏韝砂的負責人丹羽久秀派出去求援的人都沒有回來,儘管大家視傾奇者為自己的孩子,還是不得已央求他帶著他的那根象征身份的金羽去找雷電將軍——他的創造者、稻妻的神明求援。
在前往鳴神島的時候,傾奇者遇見了一位流浪者。流浪者命令愚人眾送他去找雷神的眷屬八重神子。
等他同八重神子和援兵一起回到踏韝砂時,卻發現,事故已經平息了。
大家都說是流浪者救了踏韝砂,又說是機械師埃舍爾設計不當引起的事故。埃舍爾自知罪不可恕,已經躍入爐心自裁了。
他見到了丹羽,丹羽卻對事故諱莫如深。
丹羽提出了另一件事,傾奇者隻是稱呼,所以他給傾奇者起了“鹿守”這個名字。
鹿守不明白丹羽為什麼忽然想給他起名字,隻隱隱猜到,或許與那位流浪者有關。
那位流浪者也是人偶,是和他一樣,來到異世的人偶。
鹿守追逐著他的腳步長大,卻依舊不明白他身上的痛苦與矛盾從何而來。
……就像他不明白,麵前這位熟睡的人偶,對丹羽的憤恨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