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徐千律近來看完放晴就順勢留在屋內的這種行為,鄭川逸選擇放之任之。
每一次都想著下一次再讓他回去吧,可這個下次總是遲遲未到。
算了,不是讓他開心麼,先這麼著吧。風平浪靜得剛剛好,他暫時不想自尋煩惱。
每年一過了某個節點,氣溫便像被驟然砍一刀似的,猛烈下降。天兒越來越冷,天黑得也越來越早。每個人張口即可白霧繚繞,窗戶上的霧也起了一層又一層,冬天的世界仿佛總是霧氣蒙蒙。
徐千律摟著放晴坐在暖和的屋內,一人一狗被小太陽照得直犯困。
放晴稍微長大了一點,但還是圓頭圓腦,短腿短腳,一黑一白兩個眼圈,看起來笨得可愛。
徐千律望向那扇模糊不清的窗戶,琢磨著什麼時候能見到下雪。芒吉好幾年才能飄一次雪花,但是藤梨不一樣,雖說是同一省,但它卻能下出厚厚的雪。
他琢磨的事兒當然不止這一個,尤其有一件已經在他心底盤旋多回了。
究竟上次鄭川逸為什麼會趕他走?
因著那事,徐千律最近來店裡除了和放晴玩就是學習,連電視都不偷看,簡直奇乖無比。
但他仍百思不得其解,卻不好直接問。
他總結半天,直覺問題出在那本雜誌上。然後把各種可能都猜了一遍。
當想到鄭川逸是不是和普奇一樣惡心這種東西的時候,即使是猜想,也不由心驚了瞬間。可轉念又覺得鄭川逸不會,他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同誌雜誌時候,鄭川逸的態度非常平淡,甚至兩人還因此探討過。
當時鄭川逸怎麼說的來著?不管是出於看熱鬨的心情,還是為了自身想了解這個群體,他都沒必要乾涉。
那鄭川逸為什麼乾涉他?
徐千律是誰啊,是個衝在好奇第一線的人,他必定要把原因弄弄清楚。
有時候就會好了傷疤忘了疼。
或許也是一種變相的試探。
試探態度,也是試探底線。
第二天徐千律做好心理建設,假裝出鬼祟的樣子走到借書的區域。他一邊找目標類書籍,一邊用餘光偷摸瞟鄭川逸。
餘光裡,鄭川逸一見他站到這個位置就默默皺起眉。
莫名其妙手心出了汗,結果越著急偏偏越找不著東西。不對,原來放在這兒的,比較偏門一點的書好像都換了地方。
鄭川逸做這麼絕?勤快地給書換了位置?徐千律愈發覺得有古怪。
忽的他靈光一閃,想起曾經那本被鄭川逸隨手又塞回櫃子夾層的那本「同誌王道」。
按著記憶他彎腰一豎列一豎列找過去,果然在縫隙找到這本漏網之魚。裝作沒看見鄭川逸探究的眼神,徐千律飛速拉開外套拉鏈,將書塞進懷裡。
之後又隨手取下一本小說當掩護,大搖大擺路過鄭川逸回到內屋。
徐千律長籲口氣,看著桌上那本燙手的書,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放晴後背,忐忑等待鄭川逸的到來。
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更久,當放晴站起身瞪大眼睛有所反應的時候,門邊也有了響動。
做戲做全套,徐千律趕緊把書壓在小說下麵,低頭遮掩住表情。
眼前光亮被鄭川逸的影子覆蓋,他聽見鄭川逸說:“在看什麼,拿給我看看。”
徐千律指著手邊攤開的小說,“喏,就這本咯。”
“我是說你藏起來的那本。”
“哪藏彆的了啊,隻有這一本。”
“少來,我看見你拿了。”
“……”徐千律故意磨磨嘰嘰,表現出一副因為擰不過才拿出來的樣子。他挪開麵兒上的小說,露出底下的「同誌王道」。
他等著鄭川逸扯到上一次,那麼就可以自然而然問出他想知道的問題了。
鄭川逸拿起那本書,神情分辨不出喜怒,“徐千律。”
“嗯……”
“還記得上次我怎麼說的麼?”
“嗯。”
“那你今天是想聽我說,放晴我會幫你好好養,你以後有空來看兩眼就行了嗎?”
“不是!”徐千律抬頭仰視鄭川逸,“我隻是奇怪,你為什麼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
徐千律站起來,視線和鄭川逸平齊,“你沒有生氣那為什麼因為這種事情你就要趕我走?因為我看閒書了嗎?因為我看這種同性戀閒書嗎?你明明不像彆人聽到這個就排斥,就說惡心,你明明說沒必要乾涉其他人看這種書,你為什麼不準我看呢?”
鄭川逸回望徐千律,麵上不動聲色,卻不由自主攥緊手裡的書,淡淡道:“彆人我認識麼?我管他們想看什麼。你是我朋友,又在青春期,我有義務幫你篩選你閱讀的內容。退一步講,這不我屋麼?我有說一句隻要你在我屋就不準看這種書的權利吧。”
這種被管控的語言,猛地戳中徐千律的某個點,他不由帶上點情緒:“我早成年了,我覺得我比你更清楚我想看什麼和能看什麼。那在你屋裡不能看,我帶回去看總行了吧?”
鄭川逸輕輕歎氣,“為什麼非要在這上麵執著呢?”
“如果我說,我也是想給自己和彆人的不同找合理呢?”
“徐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