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川逸附和:“有這個潛能。太冷了,咱們彆在這兒吹風了。”
“咱們去哪啊?”
“這個點兒了,我們送你回家唄。”
兩人一狗沿著路邊的路燈,直直往前走,偶爾轎車飛馳而過,留下落葉卷動的形狀。他們肩膀擠著肩膀,每個昏黃的光暈下都留下他們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光線不甚明亮,隻夠看清身邊的人。
鄭川逸從外套裡掏出一個紙袋遞給徐千律,“給你暖手。”
“什麼啊,”接過袋子剛開一個口,紅薯的香甜便從裡麵飄了出來,它甚至還是溫熱的。
徐千律無法找到合適的詞語去形容當下的感受,隻覺得他心中有所缺失的部分,正一點點地被鄭川逸填補。
他寶貝地把紅薯夾在自己和放晴中間,可憐放晴一直被一股香香的味道饞著,在空氣裡到處拱著鼻子。
拐彎進居民區,路燈從十幾步一個變成了幾十步一個。湊得很近才能看清身邊人的模樣。
徐千律伸出手往鄭川逸靠了靠,“鄭川逸,我想給你暖暖手。”
黑暗中,徐千律聽到鄭川逸輕笑一聲,隨後便被溫熱又乾燥的手掌握住。
在袖子的遮擋下,他們小心又肆意地牽著手。
鄭川逸便是徐千律考前安撫的最優解。有人等待的滿足感導致徐千律的學習熱情直線上升,每天充滿動力,仿佛被鄭川逸接放學是對他好好表現的獎勵一般。
得考好啊,要對得起鄭川逸和放晴吹的那些冷風。
成績出來後,徐千律首次擠入年級前一百五十名,得到年級頒發的優秀進步獎,名字布榜展示到下一次考試前。
帶著成績單和獎狀回去給徐女士複命時,徐千律第一次勇氣充沛,有種不負使命的光榮感。
成績單遞到徐女士手上,徐千律又悄悄將獎狀往茶幾正中央推了推,還是升起了一些難言的期待。
徐暢榮瞟了突然進入視線的獎狀一眼,“這什麼?”
“進步至少一百名的獎狀,名字還會被印出來掛在年級黑板表揚。”
“人多嗎?”
“我們班沒幾個,年級不知道有多少。”
徐暢榮淡淡道:“你們學校自己搞的也沒什麼用,下次聯考看能不能排上名。”
“……”徐千律噤聲,忽然覺得剛剛有些期待得到徐女士的肯定的自己很是搞笑。
徐暢榮從頭到尾瀏覽完成績單,抬眼望徐千律道:“所以還是可以做得好的,以前為什麼不早這樣呢?”
“媽,”徐千律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和徐女士說話了,最後選擇用玩笑的語氣化解道,“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千金難買?這些話我沒跟你說一百遍也有五十遍了,但凡你用點心,也不至於是今天才能看到起色。”
“媽,”徐千律頓了頓開口,“今天我是進步了不是考砸了,我能不能得到一句表揚的話呢,就算離您的要求還是差很遠,但至少可以不潑冷水吧?”
“要表揚?你覺得我在潑你冷水?”徐暢榮麵露不自然的呆愣,很快又恢複原樣,吊起眉梢,“有什麼可值得我表揚的請問?表揚什麼?突然變聰明能考好了,還是終於有自尊連自己都看不下去那破成績幡然醒悟了?”
說失望也不算失望吧,徐千律心底歎氣,默默接受著數落。
“我從來不認為我的孩子是笨蛋,人家都能學好憑什麼你不能?用點心就能學好的東西,有那麼難麼?是那麼難的東西麼?又不缺個腦子。”
徐千律盤算著怎麼在鄭川逸那兒裝裝可憐,得到點表揚和安慰什麼的。
徐暢榮歇口氣,“啞巴了?”
“沒,您說得很對,”徐千律不欲多費口舌引起雙方不快,趁徐暢榮再次說話前趕緊轉移話題,“中午爸回來吃飯嗎,我先去把菜洗了吧。”
說完他直接進了廚房開始乾活。
一個人徐暢榮坐在沙發上,略帶錯愕。她不太舒坦,雖然每次都如此,發不發脾氣都沒多舒坦。
幾分鐘後,徐暢榮猛地起身走向廚房。自然光線下,水槽正在蓄水,徐千律用剪刀將她提前泡過一遍的整顆花椰菜,剪成一小朵一小朵,再重新丟進水池。他臉上滿是平靜。
這是她不曾見過的,會出現在被她批評過後的表情。她心裡有種難言的怪異和更加說不出的不舒坦。這種感覺在看見徐千律不知因為想到什麼,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後,愈加強烈。
仿佛她的兒子,已經不會因為她說什麼而不開心了。她的兒子開不開心都不再受她影響,他甚至可以跳過她而獲得開心。
他們是不是都會變得不再在意她?不管是家人,還是丈夫,甚至她生出來的兒子。是不是她對任何人來說都可以是不重要的?
小臂顫抖,徐暢榮用一隻手攥緊另一隻手腕,轉身離開廚房。
不,一定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