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沒有否認,她這點很不錯,向來很坦率,從來不向彆人隱瞞什麼。大多數時候都隻是說得不那麼明顯罷了。
“我聽說你被教官說教了?”
“是,是被說教了,但不可否認,人家說得很對。”程曦平時語速不快,但從不結巴,邏輯通順。這句話她是一邊抽泣一邊說的,可以聽出她抑製這種負麵情感的痕跡。
“不要想太多,他是軍人,有時看不慣一些事情很正常。”
“我知道,謝謝。”
“謝什麼?”
“你有在安慰我吧,還有,你回來上課了,這樣就很好。沒什麼事的話掛咯。”終端另一邊掛斷了,音箱發出“嘟嘟嘟”的忙音。
傑伊不擅長安慰人,且不說他是家中獨子,往日裡身邊圍得也全是男性,平日裡他根本沒有什麼機會安慰人。上了軍校後就更是了,大部分人認為他性格孤僻,根本無人同他交往,哪怕是教官,和他說話也不怎麼坦率,字裡行間透露出對他父親的畏懼。
再者就是是高中時交的幾個朋友,現在更是不怎麼聯絡,他都快忘了如何與人交談了。
被程曦掛了之後,傑伊的終端又震動起來,屏顯寫著他父親的名字,這次他沒再掛機,直接接通了。
對麵似乎沒想到他會接,半晌沒說話,兩人都沉默了十餘秒鐘。
“傑伊,你聽得見嗎?”溫厚的聲音從話筒傳來,是議長不錯。
“聽得見。”
“......我想問什麼,你自己心知肚明。這一個月你去做什麼了?”
“我去了極東,月見山那個安全區。”
和那個商協扯上關係後,傑伊的欺詐術越來越熟練,今天早晨商協又給他傳輸了文件,是偽造的資料。
他們修改了月見山安全區的行程記錄中心係統,掛上了有關傑伊的數據,使得這次欺詐幾乎天衣無縫。
“你去做什麼?”
“參觀嶺北生命科技公司的技術展覽。”
“需要一個月?”議長雖然在問,但他其實對“傑伊是否去過月見山”這個問題毫不猜疑,因為傑伊在上軍校之前,就想從事生物科技的有關工作。眼下快要畢業,他會想去參觀這種展會並不稀奇。
“每天展示出的科研報告都不同,我待得比較久,加上回校時很多路都被封鎖了。”
“......我會去查你的行程,希望你沒有說謊。”
“不會的,父親,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傑伊握緊了手中的終端機,“您也是相信我的,不是嗎?不然,您在我逃課的第一天起就會去查了。”
那邊掛了,甚至沒說一句“再見”。
如果議長真的去查,真的不會查到什麼破綻嗎?傑伊有些心虛。他在宿舍的床上翻了個身。
他決定主動給那個組織發起通話請求,對方很給麵子,立馬接通了。
“舒格曼先生,有什麼事嗎?”對麵的那個人是傑伊指定的聯絡員,聲音是做過處理聽不出他具體什麼年齡段,但是語氣聽上去很惱人。
“我父親去查了我的行程,你確定沒事?”
“地表的行程記錄都記在夜星商協名下,而且,剛剛我們截獲了那位議長的通話訊號,他也隻是打電話查詢了一下月見山車站的檢票記錄而已。”
“你們連偽造記錄也有做好嗎?”
“當然,你的行動記錄全程都是我們做的,包括各種攝像頭的偽造記錄,你該慶幸地表的記錄儀器都是夜星商協的產物了。”他的聲音聽上去挺快活的,還有無與倫比的自信。
“你們這麼說就好。”傑伊長舒一口氣,剛想掛電話。
“事實上議長先生的懷疑確實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好事,但並非全是壞處。”
“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
“你剛剛提到的嶺北生命這個公司最近換了負責人,接受了一個陌生的投資者,有很多信息沒有和聯邦共享。往後你父親如果對其產生某種疑慮,你反而更有理由調動裡麵的檔案信息。”這位聯絡員壓低聲音,幾乎隻有氣流輕輕刮過口腔的聲音,神秘兮兮的。
“他們在隱瞞?”傑伊輕輕說道,沒有握緊終端的那隻手,攥緊成拳。
“商協曾經黑進過他們的數據庫,查到幾個尼索患者資料被消除的痕跡,這個痕跡非常刻意,而且有些行事匆匆的意思。我們懷疑他們是故意將其刪掉來偽造什麼事的。”
“或許這些患者已經死亡,不具備研究價值?”傑伊猜測道。
“不是,不一樣。其他的患者資料都沒被刪除過,無論死亡,隻有這幾個患者的資料被刪得很乾淨。”
“你們想借助議會的權力查他?”
“倒也不全是,隻是你日後更有理由控製它,至少現在商協已經沒法完全控製它了。”聯絡員笑著說,語氣很活潑。
“什麼都和我講了,你們不怕我說出去。”這話看上去像是疑問,傑伊卻用了陳述語氣。
“不會......你不敢。人都是惜命的,不是嗎?”對方哈哈笑了幾聲,傑伊沒有回應,這使得氣氛尷尬了不少。
“嗯,不說話了?你不好奇你今後要做什麼嗎?”
“我要做什麼?”
“這些事上個月接連不停的聽證會議上就和你說過的,相信您沒那麼容易忘記。”
傑伊很好奇這位聯絡員為何總是在談論這些嚴肅的事情的時候可以嘻嘻哈哈。但他還是沒說什麼多餘的話。
“知道了,總之先畢業,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