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是塑木地板,四周也是用木籬笆圍著,開闊極了。靠牆種了很多盆栽的梔子花,正值花期,悠悠的香氣在夏夜分外明朗。
夜色還未濃鬱,暖黃的光就像明亮的月色。
顧臨就躺在靠牆邊的一張方木塌上,黑色體恤黑色短褲,長腿趿著拖鞋微曲在地板上,雙手枕在腦後。
門口望過去隻能看到一個側臉,烏發低垂,冷感的五官,暮色給他打上一層薄薄的陰影,更顯得疏遠感很強。
眼眸漆黑,晦暗不明。
可能是昏暗光線的加持,此刻讓蘇祈覺得他就像……
一條悲傷的大狗狗。
不喜歡這種感覺,總覺得他應該是那種熱烈明豔的人,每次看他麵色淡淡,就想說點什麼做點什麼讓他有情緒。
惹他生氣也好,逗他開心也好。
事實上,蘇祈也這麼做了。
直接走過去,把那盤哈密瓜放在木塌上的小方桌,順勢踢掉拖鞋,盤腿在旁邊坐下。
蘇祈戳了一塊哈密瓜丟進嘴巴裡,含糊說:“吃瓜”。
顧臨掀掀眼皮,“嗯。”
蘇祈扔了一隻拖鞋砸在他拖鞋上:“怎麼?還得我喂你呀?”
“也行。”那廝撇頭看她,嘴角微微勾起。
“想得挺美!”蘇祈怒了,把另一隻拖鞋也扔過去。
被氣到了,本來想一鼓作氣把哈密瓜全吃完,但是奈何今晚吃太多,撐得慌,就順勢也跟著他一樣躺下來。
入眼廣闊的夜空讓心境也變得開闊起來,可能是要刮台風了,晚間的風也大了一點。
兩個人也沒說話,耳邊有夜鳴蟲“吱吱”的叫聲和風拂過樹葉“沙沙”的聲音,讓人變得心軟軟的。
“顧臨。”蘇祈忍不住側頭,小聲叫他。
“嗯?”他也側頭看她,背著光,鴉羽似的眼睫下那雙狹長的眼睛黑若點漆。
對上那雙眼,讓人心臟驟然一停,蘇祈把頭轉回來,聲音輕飄飄:“你是不是不開心?”
“嗯”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漫不經心。
蘇祈認真道:“是因為叔叔阿姨回來了嗎?”
“不是。”
蘇祈側過臉看他,“那就是因為朋友了。”
不是疑問,是肯定句。
顧臨偏頭,微微挑眉,不可置否,“怎麼看出來的?”
蘇祈抿了抿嘴,小聲解釋:“因為我覺得對你而言,親情應該是第一順位,下一位應該就是朋友。學業啥的你應該不會擔心,那個愛情什麼的你應該不……”看你這麼生人勿近的樣子,女朋友應該不會有的。
當然這句沒有說出來,蘇祈說一半卡住了。
男女朋友這個話題對於高中生而言,好像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話說到這裡應該可以猜出後麵是什麼了,但是顧臨還好死不死問:“不什麼?”
一臉“認真等回答”的樣子,似笑非笑。
蘇祈頓時臉漲紅,惱羞成怒:“就是你不懂!”
“哦?說得好像你很懂一樣。”這廝的嘴角弧度越發上揚。
這個人!真的是!
可惡至極!
蘇祈怒了,濕漉漉的杏眼瞪他,看他低笑,又覺得氣勢不夠,坐起來瞪。
女孩白淨稚嫩的臉寫滿了惱怒,抿著嘴。
嘴角的酒窩浮現讓她的生氣並沒有多少威力,倒顯得朝氣蓬勃,帶著不自知的明媚,像一簇方綻放清麗的梔子花。
蘇祈看見顧臨眼角下彎,似是心情很好,更加不爽,不假思考地說:“我這不是覺得你像一條悲傷的大狗狗,才來安慰你的,你怎麼這人這……”
話講一半,又卡住了。
糟糕!
好像是……把剛才想到的那個比喻說出來了!
把人家像狗這件事說出來,應該沒有人會開心的吧?
……
果然,顧臨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差點嗆到,聲音悠悠:“悲傷的?大狗狗?”
對上他那雙意味深長的眼,蘇祈覺得瞬間氣勢全無,隻是訥訥地跳開話題:“所以……你是因為朋友怎麼了?”
四周很安靜,顯得女生柔軟的聲音格外小心翼翼。
顧臨隻是頓了頓,調整了一下躺著的姿勢,恢複原先的懶散,語氣漫不經心,仿佛在說彆人:“大概,就是失去一個朋友了。”
有些人可能隻能陪伴你走過一段時間,然後在各自的人生裡漸行漸遠。
蘇祈沒有再說話了,隻是安靜陪他一起看星空。
月色朦朧,星星搖搖欲墜,夜空的深藍色漸濃,浸染了今夜渺小又真實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