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醫院裡，許荔覺得好像一切都是一場夢。

看著眼前蓋著白布的老人，她跪坐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明明她才覺得生活平穩了些，明明一切都在向好走的，明明這些困難她都熬過來了啊。

可怎麼，還是這樣了呢？

兩個小時前，太陽剛剛升起。

養老院才開門，一個女人就悄無聲息地進來，她趁醫生交班時溜進了一對老人的病房。

“爸媽，出事了，你們看看呀，這是不是荔荔，怎麼在酒吧陪人喝酒呢，看看，這照片，看看這視頻……”

“這孩子，學她媽一樣想當演員還不夠，還學了這麼些壞毛病……”

“媽你彆哭啊，你把你攢的錢給我，我替你去勸荔荔，這孩子，也是想不開，我以後和她住一起，一定管著她！”

“沒錢？！老不死的真沒錢？！”

“你說你們老兩口還活著乾嘛呀，就你們那一點退休金，還真以為能夠啊，還不是要靠你們孫女去當三/陪賺錢啊！”

“趕緊去死吧，給後人找事呢！”

……

兩位老人安詳地躺在病床上。

許荔看著他們平靜的神情輕聲問：“阿公阿婆你們是不是很生氣，那起來罵我打我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她。

太安靜了。

她順著病床跪坐在地，頭抵著病床欄杆緩緩開口：

“阿公，我沒有當演員，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媽媽當演員你就不喜歡，我不會當的，那視頻是方秀禾騙你的，阿公你那麼厲害，怎麼會被她騙了呢？

囡囡要好好讀書，外公你不是希望我當翻譯官嘛，我也喜歡這個，我將來一定會變成個很厲害很厲害的翻譯官……

我們係的老師很厲害，這學期就打算帶我出去做同傳實習呢，她說我很有天賦，一定可以成為外交官的，阿公，你說，囡囡現在是不是很厲害？

……

阿嬤，那些照片隻是我去打工的照片，我沒有陪酒，真的，阿嬤你相信我好不好？

囡囡現在不僅學習好，還可以賺錢養你和阿嬤呢，而且就像外公你說的，自己努力掙來的，再苦都覺得值得，囡囡真的長大了……

阿公，阿嬤，你們醒來好不好，醒來咱們就回小院子，囡囡給阿公和阿嬤種一院子你們最愛的花，我們再養幾隻小貓，阿公你放心，阿嬤會同意的，我跟阿嬤去求情，好不好？

周末我放學了咱們做紅燒肉，涮火鍋也可以，好不好？

對了，阿公和阿嬤要吃清淡些，那我就換著花樣給你做素一些的菜好不好……“

姑娘頭越來越低，已經哽咽著說不下去，突地，哭聲崩潰嚎啕，過了很久，久到窗台上的綠植都快睡著了的時候，她才繼續喃喃道：

“阿公阿嬤，你們是不是太累了啊？囡囡也覺得生活有那麼點苦呢，不過，就一點點，囡囡不怕，阿公阿嬤也不怕，下一輩子阿公和阿嬤一定會投身到一個大富大貴的人家，好好享福……

阿公阿嬤，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秦知意蹲在病房外，哭的不能自已。

而刺目的白色燈光下，有個少年也垂下了頭。

屋漏偏逢連夜雨，災厄最愛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