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之前的海麵是平靜的。每個身處其中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而渾然不自知。宋好雨日日迷戀於新安郡王偶有的溫柔之中,瓊芳每日感歎時光的無聊與漫長,李寶林風風火火、熱熱鬨鬨地準備著過年,新安郡王妃則每日平靜地念經求佛,總之,這偌大郡王府的每個人都按著自己既有的節奏生活,並且每個人大概都認為這樣的日子可以到天荒地老。
然而,暴雨前奏的電閃雷鳴還是來臨了。京城中傳來了急旨,速召新安郡王回京。來人什麼也沒說,剛宣完旨,便急急地催促新安郡王啟程。
府中亂作一團,每個人都驚懼疑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新安郡王和楊長史卻異常鎮定,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其實這也不奇怪,因為自今年入了冬,他二人便常常跟張飲者先生在室內密謀,似乎在商量著什麼,而平章閣也進進出出了許多麵生之人。
新安郡王接完旨,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隻和郡王妃交代幾句話,便帶著楊長史和張飲者先生上了馬。
到底是多年夫妻,又在此多事之秋,郡王妃滿眼含淚,望著新安郡王道:“你放心吧。”
宋好雨和李寶林站在人群中,翹首相看。值此離彆之際,滿心不詳之感,宋好雨也無暇注意李寶林,隻是看著新安郡王,期盼他看自己一眼,或是自己再多看一眼。
然而,一腔心事終成空,他沒有看向這邊,便跟著京城來的使者策馬飛奔而去。直到遠行的人影變成一個黑點,再也看不到,眾人才回府。
這樣初嘗情愛,而又乍然分離,在宋好雨心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年之後,她還記得,那天是臘月二十七,離過年僅剩三天了。
新安郡王不在,又兼禍福難料,這年的年節,府中極為清冷。隻是除夕夜,李寶林和郡王妃圍在一起吃了頓飯,便早早散去。
李寶林連著幾日心緒不佳,瓊芳悄悄拉宋好雨到外麵,小聲道:“寶林是不是和郡王起了齟齬,怎麼那日走的時候連句道彆的話都沒有?冷冷的。”
宋好雨想了一下,道:“應該是旨意催促地急,所以便沒時間了。”
“再急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想起那日新安郡王與郡王妃話彆的情形,二人雖不見情深意切,卻似知己好友一般,隻一句放心,便頂上千言萬語,這是他在李寶林處從來沒有過的。
瓊芳見宋好雨不言語,繼續道:“聽郡王妃身邊的江月說八成是在生李秀山的氣。”
“李秀山?”宋好雨愣了一下道。
“嗯......江月說京中形勢不好,李秀山和趙王眉來眼去。”
“寶林知道嗎?”
瓊芳點了點頭,道:“他們兄妹時常通信,自然知道,卻也無法。”
“姐姐,你說.......是不是天子病危了?”宋好雨突然問道。
瓊芳嚇了一跳,道:“不要胡說!這樣的話是打死都不能說的。”
她是為自己好,宋好雨也不便再說些什麼,隻是笑了笑。
除夕慘淡,散席以後,宋好雨去了穠芳院看望孫姑姑。穠芳院中靜悄悄地,冬日一片蕭索,看得人好不心驚。
孫姑姑的房間亮著燈,應該還沒入睡。
“孫姑姑......孫姑姑。”
“是好雨嗎?”是孫姑姑的聲音,話音未落,吱的一聲,房門打開了。
孫姑姑披著頭發,穿著一身寢衣,外罩一個袍衫,一手拿燈,一手扶門,看到是宋好雨,滿臉喜悅。
“姑姑這麼早就要入睡了?”宋好雨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