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顧府。
顧大當家客死他鄉,傳回來的消息是突然染了惡疾,可屍體卻並沒有被送回來,顧府的白事不過才舉了幾日,忽然又換上了一片紅裝。
“衝喜衝喜。”一名笑容滿麵的中年矮胖男子坐在門口迎客,一邊衝著來客招手,一邊反複重複著這句話。
不遠處的巷道裡,百裡東君捏緊了拳頭,眼底全是興奮的神采。
東方既白幽幽的嗓音從巷道深處蕩了過來,“百裡小兄弟這麼激動,不如這親你去搶?”
百裡東君連忙拒絕,“不不不,我有喜歡的姑娘,要是這事傳出去了會叫她誤會的。”
東方既白無所謂地一聳肩,海藻般柔順的長發披在肩頭,多了分慵懶的意味,“你連你喜歡的姑娘叫什麼都不知道,換作我是你,要是看上了那姑娘,回頭就把她套了麻袋搶回來。”
站在巷口的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紛紛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這位自稱是太乙仙宮來的美人姐姐可是半點都不知道矜持二字怎麼寫,喝酒不說,身邊還養了隻凶猛異常的鳥,有時候真比他們男子還要豪爽。
見顧府門口的馬車到得差不多,東方既白拍了拍沒有絲毫褶皺的袖紗,一手握著那把從不離身的長傘,“走吧,搶新郎官去。”
兩人跟在她身後,司空長風看了她手裡的那把傘好一會,“東方姑娘,你的武器就是這把傘?”
東方既白的眼眸忽然眯起,“小兄弟,若是沒見過新鮮的死人,待會兒我這傘打開的時候記得閉眼哦。”
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臉色同時一肅,前麵走著的女子卻已經步伐靈巧地從顧家正門上方翻了進去。她一落地,立刻驚動了顧家內維持秩序的家丁,“什麼人!”
隻見來人一身煙灰色的紗裙,清風拂過海藻般的發絲,空氣中莫名多了幾分潮水的濕意,一雙罕見的藍灰色眼眸就是那波瀾的源頭,水光粼粼的裙擺一揚,纖細的身影如遊魚般穿過圍堵上來的侍從,一腳踩在正廳的門檻上,薄唇微掀,“第一次搶親,不是很有經驗,還請各位見諒。”
後頭跟進來的兩人略略汗顏,托她的福,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她奪去了,他們從正門大搖大擺走進來也沒人管。
東方既白掃了眼台上一對紅衣喜服的男女,晏琉璃蓋著紅蓋頭看不到臉色,倒是那位新郎官顧劍門,皺著眉朝她看來,似乎有些不解但卻沒有出聲。
顧家三爺猛地從席間站了起來,“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東方既白抬手一指台上的顧劍門,“這公子我看上了,自然不能讓他和彆的女子成親。”
身後,百裡東君悄悄戳了戳司空長風,“你有沒有覺得東方姑娘雖然嘴上說著第一次,但看起來好像很熟練的樣子。”
“放肆!顧家的地盤豈容你這來曆不明的女子撒野!”顧三爺衝她走過來,“今日是我們顧家大喜的日子,不想見血,還請速速退去!”
東方既白卻是笑了笑,微勾的唇角帶著輕諷的笑容似乎將對麵的人心神全都勾了進去,藍灰色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淵。
“放肆?上一個對我這麼說的人已經被丟進海裡喂魚了,可惜這裡沒有海,隻能把門前那口小池塘拿來將就將就。”
說著,人影翩然一晃,沒人看到東方既白是怎麼出手的,顧三爺已然倒飛出去,一頭栽進了正廳前方的荷花池裡。
“大膽!”坐在主位上的,這場宴會真正的主角終於忍不住一掌拍案,一步踏了下來。
婚宴的新人如同兩尊雕像一動未動,閃身出現在東方既白麵前的是晏琉璃的兄長,在背後謀劃了一切的晏家家主晏彆天。
東方既白又是一勾唇,“說大膽,和放肆是一樣的。”
四尺長傘傘尖拄地,她一手持傘旋身,煙灰色的裙擺如浪潮般跌宕,另一手掌力彙聚,駭人的氣勢驟然噴薄而出。
晏彆天的臉色微變,一揮手攥住自己的佩刀,他的刀法是南訣一位絕頂刀客所傳,這些年勤學苦練,按照百曉堂給出的一品四境劃分,早已入了金剛凡境,可在這個不過二十來歲的姑娘麵前,他居然生出了一種雲泥之彆的感覺。
一掌,刀碎,晏彆天撞上了正廳牆上掛著的囍字,正好將兩個喜從中間震成兩半,滿座皆驚,紛紛離座朝牆邊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