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麼了?”見蕭若風的眼神有些莫名,她輕咳一聲解釋道,“我把人掛上去他就醒過來了,我嫌他吵又給他一掌,為了留他一條命沒用在實處,誰知道他那衣服看著好看卻不禁拍,一掌下去就碎乾淨了。”
哎,連底褲的不剩。
蕭若風唇角輕輕一抽,默默地拉緊了狐裘的衣領。
東方既白瞅見他的小動作,忍不住補充道:“我沒有撕人衣服的怪癖,公子放心。”
想起她拔毛的時候那熟練的手法,蕭若風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
兩人一前一後從仙人指路台的台階上踱了下去,巡防司的人馬已經驅趕了民眾把仙人指路台團團圍住,蕭若風掃了眼已經混在人群中駕著馬車避去遠處的侍從,“東方姑娘的輕功想來應該不錯。”
“自然。”
他腳尖一點,人影如風一般掠遠,這廂剛低頭進了馬車,一轉身就對上東方既白如水的眼眸,呼吸不由停了停,他借著整理狐裘的動作垂下視線,待東方既白在旁邊坐穩,他才重新抬起頭,平靜地對外麵的人吩咐道:“走吧。”
駕車的侍從隻見一陣風掠來,車簾晃動兩下,自家主子的聲音就從裡頭傳來,心中感慨主子的輕功愈發精進,沒有多想便架起車朝背離仙人指路台的方向走。
第二日早朝的時候,青王一派的人剛想拿昨夜東方既白羞辱朝廷命官的事問罪,禦史台的人便搶先一步跳出來彈劾都指揮僉事林知曉,一連十條罪狀從結黨營私、貪汙受賄到私下囚禁女子,草菅人命,每說一條都有令人無可辯駁的罪證呈到禦前。
太安帝雷霆震怒,直接下旨摘了林知曉的官帽擇日問斬,一應家產全數充公,要不是青王的母妃及時得了信,脫簪去釵一身素服跑到平清殿門前跪求,怕是林家所有女眷都要充入教坊司了。
天啟城的百姓對昨晚林知曉掛在仙人指路台上的事津津樂道,帝令下發的時候林知曉那虛偽的外表被揭開,頓時一片咒罵之聲。
雕樓小築裡,小二奉上了一壺酒,笑著對窗邊風姿綽約的姑娘說道:“不過一個晚上,姑娘就成了天啟城裡人人稱頌的女俠了。”
東方既白微笑著倒了一杯酒,“聽說百曉堂有個公子榜,上麵列了北離八位驚才絕豔的公子,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千金榜美人榜的,說不定我能撈個榜首當當。”
“很多年前百曉堂的確有個秋水榜,專門羅列天下美人,可惜後來封了。”小二一拱手,奉承道,“姑娘風采,乃小人平生所見之最。”
她偏頭一掃雕樓小築大堂裡的其他酒客,視線所及之處那些原本還在偷偷打量她的人頓時心有戚戚地收回目光,裝模作樣地和同伴繼續說話。
美人雖美,可惜帶刺,還是遠觀為妙。
東方既白得了清靜,連酒都喝得有滋味了起來,今日點了一盞桑落酒,淺嘗兩口便放下了杯盞,她有些懷念百裡東君釀的桑落了。
釀酒的人很年輕,連釀出來的酒都透著一股純真,她最是喜歡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所思所想,皆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當然,她也喜歡看折戟沉沙,雛鷹斷翅,少年郎脫胎換骨,鉛華洗儘後在歲月中老去,如同一碗陳年的釀,細品無窮。
正想著,一輛馬車恰巧從雕樓小築麵前的大街上經過,東方既白一瞥就認出了那是蕭若風的馬車,瞧這個方向,算算時辰應該是宮中剛下朝出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堂堂北離九皇子,合該是個招搖的身份,卻無人知道他就是公子榜上的風華公子,學堂李長生的七弟子。
一陣風輕輕將馬車的窗簾撩起一角,車內人恰好順著漏光的縫隙望出來,對上她的視線。東方既白舉起酒杯遙遙示意,後者微怔,隨即朝她輕輕點了下頭。
車簾垂落,無人知曉他們短暫的視線交彙。
馬車保持著勻速走遠,東方既白飲完了杯中的酒,望了眼他離去的方向。
嘖,一壺老酒。
遠去的馬車裡除了蕭若風還有一人,此刻同他一樣穿著蟒袍正襟危坐,“方才在同誰打招呼?”
“一個朋友。”蕭若風笑了笑。
同乘之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岔開話題問道:“此次突然對林家發難,青王和貴妃必定咽不下這口氣,要小心他們伺機報複。”
蕭若風看向隨著車輪滾滾微微後拂的窗簾,那張在光和影的縫隙中驚鴻一現的淺笑姝顏已經消失不見,“兄長放心,我有分寸。”